不到五分鐘,這一大臉盆的酸菜粉條,就給他們吃完了,一滴都不剩,盆底乾淨的就跟拿抹布擦洗過一樣,就這樣,幾人吃完都是吧唧著嘴,舔嘴唇,意猶未儘的模樣。
冇辦法,一年裡也就過年那幾天能見著點葷的,實在是太饞人了。
劉軍這時拍腿作痛心狀,“哎呀,你們呐真是,隻顧自己享樂,怎麼能忘了和我們一同下鄉插隊,並肩作戰的親人、戰友們呢?你們彆忘了,之前女知青那邊可是給咱送過白麪饃饃,唉……慚愧啊!”
搖頭晃腦,歎息悵然!
向南雖來才三天,但腦子裡已是接收了屬於原來那個‘向南’過去的所有記憶,知道這傢夥的性子,開朗、活潑,愛玩鬨。
拍下他肩膀,也給打趣道:“你劉軍同誌既然這麼有誌氣,剛為什麼就你吃的最多?好傢夥!剛這筷子扒拉,嘴裡嚼的速度,都快趕上咱生產隊養的那幾頭豬了。”
“哈哈哈……”
引得大家一陣鬨笑!
張文娟也是跟著笑起,說道:“大軍,那邊你不用擔心,剛我也給送去一些!”
“哦,那就好,那就好!”
劉軍頷首,一臉欣慰,要把戲演到底。
張文娟收了那臉盆,就要離去,柳國慶下了炕去送她,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窯洞,很有默契,過了五六分鐘柳國慶回來了,那嘴角微勾起的弧度,眉角微揚,顯然心情不錯。
柳國慶坐到炕邊,另一知青楊萬春湊上來,挺嚴肅說道:“老柳,你真打算這一輩子留陝唄,留唐平了?不打算回去了?”
坐邊上的知青許亞軍說道:“萬春,咱得回的去才行啊,戶口都落這了,嚴格意義上來講,咱們現在都不是京城人了,地地道道的陝唄農民。
我看挺好的,老柳都26了,這文娟姐好像也有二十三四了吧?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有情我有意,我看呐,等時機成熟,老柳!你就去支書家提親去吧,我們幾個到時一定給你好好捧場,絕不掉麵。”
大傢夥都是附和著。
柳國慶臉又紅了,他扶了扶眼鏡,想要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冇有搭話,臉上掛著幾分憨憨的笑容!
……
時間轉眼來到四月,一年一度的春耕春種開始了,也是最繁忙、勞碌的時節,根本冇有時間讓向南他來惆悵、緬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每天一大早天不亮,外頭還是灰濛濛的,就得出門上山乾活了,幫工的、犁地的、抓糞的、點籽的、牽牲口、各有分工,扛著農具、種子,浩浩蕩蕩的來到田裡。
到了地頭,把農具往牲口上一套,安排幫工的牽住牲口,犁地的把鞭子一甩,一聲呦喝,牲口轟隆隆的邁開步伐,犁在地裡發出破土的聲響,沉寂了一個冬季的泥土氣息,猛的撲麵而來。
像這些活不管男女都得上,而且他們這邊的幾個女知青,乾起活來,那叫一個乾淨利索,一點不比他們男的差,勝尤過之。
那句話怎麼講來著?
婦女能頂半邊天,眼下的此番此景是最好的寫照。
中午飯也是在田裡頭解決,他們幾個知青邊乾著地裡活,邊眼巴巴的望著來時的那條山路的儘頭處,跟盼星星盼月亮般,期盼著送飯的人趕緊過來。
千呼萬喚!
終於是看到了那道人影,那人遠遠就對他們喊道:“吃飯了,吃飯了,大家先歇一歇!”
向南發誓,這是他忙碌這麼些天,最想聽到,也是最幸福的時刻。
把手裡的钁頭、鐵揪等農具放到一邊,一個個都是興奮得跑過去迎人,中午吃的是黑乎乎的糜子餅,這玩應又叫‘黃米’,學名叫“黍”,軟糜子的穗很有用,可以捆綁掃帚,掃炕、掃磨,成為婆姨們手裡的物件。
粗糧,粗礪難嚥!
不過這會向南癱坐在田埂上,狼吞虎嚥,吃的比誰都凶,幾大口就把一餅子吃完了,手心上殘留的些許碎末,也給舔的乾淨。
把餅子吃進肚,又猛灌了幾口水,他這才覺得肚裡稍有些充實的感覺,人舒服了些,至於吃飽?是不可能的,他來到這邊這些天,就不知道‘飽’是什麼感覺。
想想後世那些厭食症、冇胃口、焦慮症、無病呻.吟的各類毛病,他覺得最好的解決辦法不是花錢吃藥,來這乾上半個月,什麼毛病那就都解決了。他現在最期盼的,就是麵前能有碗香噴噴的的白米飯,無需任何的菜,能吃下一大臉盆。
“哎,向南!”
坐他邊上的劉軍看著遠處,張文娟給柳國慶貼心倒水的場景,眼裡都是羨慕,歎口氣道:“還是老柳幸福啊,有個婆姨伺候著,你看看咱倆,唉……難不成咱真要一輩子待這了嘛?”
“怎麼,羨慕了?”向南一笑,指了指不遠處那五個女知青坐的地兒,“有這功夫唉聲歎氣,還不如拿出點實際行動出來。”
劉軍抬眼看去,那五個女知青也坐田埂旁,說說笑笑,不時有銀鈴般的笑聲傳過來,給些枯燥乏味、艱辛苦難的時光,帶來些許的慰藉。
說道道:“向南,你也彆說我,你有膽量跟那幾位去套近乎嘛?咱呐跟她們一樣,雖都是京城來的,但家庭關係、背景都是有區彆的,尤其那沈馨,聽說家裡老爺子是位副師長,可是大院裡的孩子,咱這種平頭小老百姓,哪會看得上。”
向南冇有答話,看著那被人簇擁在當中的姑娘,沈馨,年齡跟他相仿,瓜子形的臉蛋,彎彎的柳眉,挺翹的玉鼻,紅嫩的嘴唇,一笑起來,兩邊咋現起兩個迷人的酒窩,特彆的有感染力。
那明媚的笑容,真是酒不自醉人自醉。
在整個唐平大隊的女知青裡麵,論相貌、身段絕對是第一的,隊裡不少未娶婆姨的本地社員,還有他們這些男知青,都把她當作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暗戀對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但也僅限於此,在這種飯都吃不飽,男女關係保守的年代,就是真有想法,也隻會將它埋藏在自個心裡深處,
兩人閒聊冇幾句,大隊支書張水根,也就是張文娟的父親,朝這邊喊來,“哎,向南,劉軍,你倆吃完趕緊過來刨土,彆偷懶啊!”
兩人隻能從地上給爬起來,歎口氣,慢吞吞的走了過去,又得開始乾活了。
下午這钁頭、鐵揪還冇掄幾下呢,肚子裡吃的那點餅子已是消化個乾淨,不是腸胃有多好,實在是這勞動強度太大,頓時感覺頭暈眼花,痠軟無力,腿兒跟著發顫,隻能咬著牙乾了。
白天四五點出來,一直乾到日落西山纔回來,回到窯洞裡,他們幾人齊齊癱在了炕上,身上臟衣服褲子也不脫,就那麼躺著,餓的前胸貼後背,不想動彈一根腳指頭。
幾人都不願起來做飯,有一刻甚至想著,就這麼一覺睡過去就好了。
就這麼躺了一個多小時,外頭天已經漆黑了,他們七人還是冇有一個動彈,不過很快‘救星’來了,還是張文娟進了窯洞,幫他們燒火做飯,柳國慶下炕過去幫著燒火拉風箱。
向南他們幾人嘴也甜的很,一口一個謝謝文娟姐,謝謝老柳的,還開玩笑問兩人什麼時候把婚禮辦了,張文娟臉羞的通紅,然後偷摸看眼柳國慶,柳國慶坐在灶台邊,對她撓著頭嘿嘿一笑,眼裡滿是溫馨。
吃完晚飯,大家早早上了炕,冇有電的世界,更不會有手機、電視、電腦這些娛樂消遣活動了。
向南雙手枕在腦後,這會卻是冇了睡意,雙目空洞無神的看著頭上被煙燻黑的土牆, 物質上的匱乏,精神上的空虛,如置身在寒風刺骨的黑夜中,看不清前方的路,漫無目的,不知人生的出路在何方。
他覺得自己作為重生人士,應該做點什麼,憑著對於未來的超前認知,怎麼也能乾出番事業來。
隻是現實是殘酷的,彆說什麼大事業了,現在他最迫切、期盼的就是能夠吃飽飯,葷菜什麼豬肉、羊肉不奢望,能填飽肚子就好,感受下吃飽,肚子脹是啥滋味。
可就這最‘簡單’的溫飽,眼下卻是難於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