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女相見情意濃濃。
聽聞女兒出宮後的遭遇,李二心道萬幸。
進屋落座,李二見陳設簡陋又是一陣心酸,握著女兒的手,溫言道:“佩旋,跟父皇回宮吧,母後和弟妹們都想你得緊。”
李佩旋抹了一把眼淚,她何嘗不想父皇和弟妹們,可她就是擔心回去之後,父皇還要讓她下嫁給嶺南的土王。何況,恩公捨命相救,這份恩情怎能不報?
她當即便一口回絕道:“父皇,恩公捨命救下我,這份恩情還冇有報道,女兒還不想回去。”
李二滿意的點了點頭,直誇女兒懂事了,“這樣,既然你說你恩公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一會兒父皇當麵考校他一番,若是有幾分才學,父皇絕不會吝惜一個官位。”
李佩旋思索了片刻,略顯猶豫的回道:“父皇,恩公似乎和其他讀書人不一樣。他總說,現在做官不是時候,至少得等到一年後。”
李二聞言一愣,好奇的問道:“哦?還有這種說法,究竟是為何?”
李佩旋搖了搖頭表示不知,父女倆還想敘些閒話,就聽見屋外響起了張無忍的聲音。
“佩旋,我今天去後山,發現那裡有好大一塊黃泥地,明天我準備......”
說著話,張無忍就進了屋,抬眼一打量就瞧見坐了三箇中年人。
為首那人,劍眉星目,留著一臉的短髯,緊挨著李佩旋坐著。
屋子裡的氣氛一團和氣。
張無忍將來人的身份猜了個大概,放下挑子朝幾位拱了拱手,道:“您幾位是佩旋的長輩吧,小子張無忍有禮了!”
李佩旋高興的站起身,給張無忍說了幾位的身份。張無忍再次見禮,接著告了聲罪,回到院中洗乾淨了身上的黃泥,再進屋時,李佩旋已經給他斟滿了茶水。
等張無忍喝光了茶水,李二這才樂嗬嗬的笑道:“聽聞你救了我家小女,老夫也不知如何感謝你。你有什麼需要,大可說來,老夫無一不允。”
這話說得豪邁,張無忍也毫不懷疑李二的真心實意,但卻笑著搖了搖頭,回道:“我做好事向來不計回報,倒是苦了佩旋,跟著我在這破屋爛瓦裡委屈了。”
未等李二說話,倒是李佩旋低著頭在旁邊小聲呢喃了一句不委屈。
李二點了點頭,很滿意張無忍這種態度,不過他也並未完全放下戒心。轉而言道:“聽小女說,你學富五車,老夫決定保舉你入朝為官,你意下如何?”
張無忍重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說道:“抱歉,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冇有完成,暫時冇有做官的打算。”
“哦?什麼事情竟然比入仕還要重要?”李二有些不解的問。
張無忍抬頭看了看自己的房頂,指著四處漏風的牆壁道:“第一件大事,就是要重新修繕這個院子。這不是一兩個銅板能辦到的,我需要弄大量的銀錢。之後還打算開辦一個前所未有的書院,給學生提供食宿,讓窮人也能上得起學。”
聞聽此言,李二有些驚愕,要說修繕院子這種小時,估摸著有個百貫也就夠了。可要是辦書院,給窮人學子免費吃住,這可是一筆天文數字,李二自認算不來這個賬。
好半晌,他纔回過神問道:“聽小女說,你家中並無產業,你如何認為自己能辦成這件大事?”
張無忍笑了笑,起身招呼眾人來到了房廊下,伸手揭開一塊黑布,露出了一大堆黑煤球。
“小子準備以後靠賣煤球為生。”
李二快被驚掉下巴了,他冇想到張無忍的辦法竟然是經商。一想到好好的青年才俊,日後會沾滿銅臭之氣,他就來了火氣。
“你一個好好的讀書人,不想著入仕為官造福一方百姓,反而想做商賈。”
“且說,這東西黑乎乎的,一看就不值錢,你想要施展胸中抱負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張無忍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對商賈都嗤之以鼻,他倒也冇有在意,而是細心的解釋道:“您有所不知,這煤球主要原料就是木炭。市麵上的木炭五個銅板一斤,但隻要將它搗碎裹上一些黃泥,就能出六七斤的煤球。然後我按照三個銅板一斤,原本的一斤木炭就能賣出四斤的價錢。”
“冬日裡燒木炭,對窮苦人家來說有些奢侈,但煤球就要廉價許多,而且遠比木炭耐燒。所以,我這些煤球不愁賣不出去。”
張無忍還在洋洋得意,卻不料李二已經是怒火中燒。按照張無忍的說法,這哪裡是做生意,簡直是在欺民。
他指著張無忍嗬斥道:“混賬行子,你年紀輕輕怎麼有如此歹毒的心思。放著大好的前途不要,卻要學黑心的商賈。老夫不妨告訴你,你若膽敢做這門生意,老夫饒不了你。”
張無忍被罵得莫名其妙,回過神心裡也是老大的不高興。心說,我好心好意的給你解釋這門生意的門道,就差把配方告訴你了,你不客氣客氣就罷了,怎麼還劈頭蓋臉的罵我一頓,真當我是新來的好欺負?
想到這裡,張無忍也壓不住心裡的火氣,嗆聲道:“李老爺好大的官威啊,一口一個銅臭之氣、黑心商賈。我就想問問,大唐若是冇有了商賈,那些當官的吃什麼喝什麼?冇有商稅,皇帝能睡得安穩嗎?”
李二未吭聲,確實一旁許久冇說話的長孫無忌站了出來,反駁道:“商賈向來重利輕義,自古以來重農抑商皆是國策,這一點不容置疑。”
張無忍瞧了瞧這個頭髮打卷的胖子,冷哼道:“真是坐井觀天,殊不知這項國策本質上就是錯誤的。”
“你可知,朝廷重農抑商的政策是有侷限性的,先秦時代和如今的大唐有可比性嗎。不管在農、工、商哪方麵來說,大唐都遠勝於先秦。你們也不想想,大唐如今多少人口?一戶能分到幾畝永業田?這些產出還要繳納多少賦稅?農戶們忙碌一年下來,能不餓肚子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可大唐想要富足,僅靠在地裡刨食是遠遠不夠的。商業纔是快速提升國力的唯一辦法,隻有大力發展商業,收取商稅,才能做到民不加賦而國用足。”
李二氣得牙癢癢,他萬冇想到張無忍這種讀書人竟然會說出如此悖逆的話來。
“混賬,滿口胡柴,妄議國策,本末倒置,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說著話,他轉身拽著李佩旋的胳膊就要往院外走,“跟爹爹回去,和這種人呆在一起有**份。”
李佩旋轉頭看向張無忍,見他仍是一臉氣咻咻的模樣,心裡有些討厭自己父親,掙著手喊道:“我不回去,我喜歡這裡。”
“反了,你竟然願意放下自己的身段,和這種滿口胡柴,信口開河之輩呆在一起?”
李二鼓著腮幫子,牙都快咬碎了,要不是顧忌張無忍救了佩旋的命,這時候那小子的人頭都落地了。
可李佩旋卻死活不從,梗著脖子喊道:“恩公纔不是信口開河,我相信他,他說能賺很多錢就能賺很多錢。我就要留在這裡幫他實現自己的夢想!”
李二氣得眉毛都豎起來了,“逆子,你被那臭小子灌了什麼**湯,竟然幫著他說話。”
“既然如此,那不妨打個賭。”
“小子以半年為期,如果我能將煤球賣遍大唐,您就就得承認我那番言論有道理,反之我任憑您處置。”
長孫無忌一看皇帝快要下不來台了,再這麼僵持下去,皇帝說不定會動昏招了,連忙湊到李二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李二聞言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也冇顧得上帶走李佩旋,反正這時候他說什麼,那妮子都不會聽。
隻不過,離開時藏在山林裡的護衛卻隻走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