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張嫣的上位雖然充滿黑幕,但起碼錶麵上讓人挑不出太大的毛病來,至多隻能說一句運氣好,讓人看好,絕不會讓人聯想到黑幕啊,東林黨暗中操縱之類的。
但她的一個動作,不僅將自己的真正身世暴露出來,也讓操縱了劉昭妃入宮,製造了國本之爭,推動張嫣登頂後位的東林黨黑暗部分徹底暴露出來,隨後遭致了天啟瘋狂的打擊。
《明史》載:“熹宗懿安皇後張氏,天啟元年四月冊為皇後。性嚴正,數於帝前言客氏、魏忠賢過失。嘗召客氏至,欲繩以法。客、魏交恨,遂誣後非國紀女,幾惑帝聽。”
然而明實錄的記載卻和明史截然相反。
“天啟元年六月甲午(二十四日)。中軍都督府帶俸都督同知張國紀言:神奸宋八等構宛平縣監候強寇孫二,及慈恩寺妖僧,結拜同盟,掜稱孫二為皇後親父,妻隋氏為皇後親母......”
真正將事情挑到明麵上的是張國紀自身,而不是客、魏。
隨著東廠的深度偵查,這個塵封在曆史中的迷案,如今清晰的呈現在朱由檢的麵前。
天啟元年四月完婚後,張嫣忍耐不住心中的激動,立刻派太監向自己的親生父親孫二傳旨,說我已經是皇後了,我們家的榮華富貴指日可待,父親你也不要擔心,我會儘快解救你的等巴拉巴拉!
然而孫二可不是什麼有城府的人,知道女兒成功後,立刻告訴了朋友宋八,畢竟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隻是,孫二這一告訴,頓時鬨大了,搞得人儘皆知,傳的沸沸揚揚,最終被張國紀聽聞。張國紀畢竟做賊心虛,或者說他背後的東林黨做賊心虛,將孫二一案放到了明麵上,最終以假冒皇親的說法,快刀斬亂麻給結案了。
值得一提的是,卷宗中出現了一個叫張拱宸的名字,吸引了朱由檢的注意力。很有意思的是,這個人和張國紀是親戚關係,而在那張記錄著東林黨名單上,朱由檢清晰的記得,正有這個名字,而且排名很靠前,算的上是東林大佬一級人物。
不過,這個人已經死了,不是病死或者壽終,而是被天啟給處死了,而且還是枷號而死的酷刑。
枷號就是很多古裝電視中囚犯戴的那種大木頭做的手銬腳鐐,當然,這還不是酷刑,真正的枷號之刑,就是戴上手銬腳鐐,然後坐在烈日下暴曬,同時不給水喝不是東西吃,活活虐待而死。
關於他的死,還發生過一段爭執,張拱宸五人犯了小罪,卻被判處枷號之刑,所有朝臣驚呆了,當時的首輔葉向高據理力爭,但天啟就是不聽,堅持要處死張拱宸,而且是枷號的死法。
當時不明所以,如今結合這份卷宗,卻讓人恍然大悟。
張嫣能成為皇後,張拱宸是關鍵人物,他居中串聯,發現了死刑犯孫二的閨女很美麗,也很聰明,於是買了下來,掛到自己親戚張國紀的名下,冒名女兒,並推動其進入秀女選拔。
最終一係列黑幕後,成為皇後。
而信王妃周氏,和張嫣發跡的情況類似,隻不過這次操作的人換成了陳仁錫,這位天啟二年的探花。
由於天啟對東林黨瘋狂的打壓,當信王大婚時,他們還想如同以前一樣,隨便弄一個美女進入選秀的最終環節是不可能了,魏忠賢盯的死死的。
因此,陳仁錫換了個思路,他決定去找良家女,能夠經得起檢查,有戶籍黃冊的良家女,來參加信王大婚的選秀。
陳仁錫是蘇州人,周奎也是蘇州人,而且周奎還是個地痞無賴,手頭冇錢了,又冇來錢的法子,尋思了下,於是就打算賣女兒。
而陳仁錫正要買,於是上門一看,嗯,小姑娘長的不錯,難得的是有戶籍黃冊,其父周奎聲名狼藉,但卻唯利是圖,正是合作的好對象,於是將周氏買下,並日日上門依照揚州瘦馬的法門調z教,折骨纏足,學習琴棋書畫,最終送入到了信王選妃當中。
為了掩飾自己的行徑,陳仁錫卻是宣揚,嗯,我是翰林學士,會看麵相,這小姑娘一看就是富貴命,命格非凡,有帝後之相,我陳仁錫拜服,願意做周奎府上的門客舍人。
然而,當時陳仁錫是什麼身份?探花,翰林學士!
周奎呢?地痞無賴,窮的都要賣女兒了。因為對方女兒富貴,就做這樣人家的門客舍人,這種瞎話,真的當天下人的眼睛是瞎的嗎?
隻能說,東林黨氣焰囂張,壟斷了輿論之下,根本不在乎什麼邏輯,隻要明麵上有個說的過去的理由就行。
“堂堂大明,兩代帝王的皇後,一個是強盜死刑犯之女,一個是東林黨培養出來的揚州瘦馬,真是......”麵對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朱由檢除了憤怒外,更多的還是凍徹心扉的寒意。
東林黨對皇室內部之事,帝後妃子之遴選,竟然插手這麼深!!!
“呼......”朱由檢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將心中的震驚給平抑下去,重新恢複冷靜。
“承恩!”朱由檢喊了一聲。
“萬歲爺,臣在。”王承恩趨步向前,來到他的身前。
“去吧,按照卷宗,將所有涉案人員都給抓起來。”朱由檢無力道,儘管他早有準備,但大案真的要發生了,心中依然不夠堅定。
“是,萬歲爺。”王承恩答道,隨後他有些遲疑的問道,“隻是,有些案犯是後宮之人......”
朱由檢知道他說的是誰,劉昭妃,皇後張嫣,信王妃周氏,這三人纔是整個大案的關鍵。
“她們三人,朕會著宮中女官收押審訊,另外發落。”朱由檢想了想道,不管以前怎樣,過程怎樣,入了宮就是皇家中人,終究要顧及點皇室臉麵。
“是,萬歲爺。”王承恩應了聲,退了出去,今天要抓很多人呢,天色不早了,要抓緊時間。
王承恩走後,一個年紀在五十許,頭髮有些花白,透著濃鬱書卷儒雅之氣的老太監走了過來,輕聲道,“陛下,內閣的黃大人又遞條子來詢問,陛下什麼時候上早朝?”
老太監叫劉若愚,就是在獄中寫《酌中誌》的那個,算的上是司馬遷第二了,文筆在內廷中可算一等一的。王承恩接掌東廠後,朱由檢就將他找了出來,接替王承恩的位置,為司禮監秉筆,貼身伺候,負責朱由檢的生活起居,同時起草詔書、文書什麼的。
當然,真正主要的原因,是朱由檢想找個古文指導者,他看明朝的書籍和文章實在太吃力了,冇人從旁提點,看的很慢,耽誤事情。
“上早朝?”麵對劉若愚的問題,朱由檢輕笑一聲,“也好,水落石出了,朕也該上早朝,出現在大臣們麵前了!”
隻是,今日註定是個不平凡的日子。
史載:是日,緹騎四處,大索京師,朝野震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