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蘭清楚她為人謹慎,倒也不著急。
她望著不遠處賞花的沈眉莊,“誤會也好,不敢也罷,要不了多久,鹹福宮大喜。”
大喜?
是沈貴人承寵還是自己協理六宮?
“新人裡頭沈貴人會是頭一份,你和她都會有協理六宮之權,隻不過有個順序而已。”
馮若昭未料年世蘭看穿自己心思,更不想她會如此保證,愈發不知該如何應對。
“劍有兩刃,你且自行斟酌。”
年世蘭的話,叫馮若昭彷彿置身懸崖之上。
她既不敢拒絕,也不敢應承。
亭中沉默下來,外頭的聲音便顯得格外大。
花綾:“你是哪個宮裡的?見了我們小主怎麼不行禮?”
采月:“我家小主乃是鹹福宮沈貴人。”
“沈貴人?你便是選秀時得太後誇獎的貴人沈氏?合宮覲見時,你跟你的好姐妹左右逢源,如今莞常在病了,你是不是覺得這頭一份的恩寵一定是你?”
沈眉莊不欲與人發生爭執,想要離開,博爾濟吉特貴人和康答應攔路不允,還說什麼滿蒙地位高於漢人,她阿瑪官位更高,自然能受得起沈眉莊的禮。
冇想到夏冬春禁足,宮中又出了“新品”,以後讓她跟夏冬春組合出道,後宮生活必定精彩。
年世蘭嗤笑一聲,“皇上說滿漢一家,博爾濟吉特氏如此不知輕重,是想忤逆聖上麼?”
馮若昭冇有反應過來,“嗯?”一聲,看向華妃時,又想跪下去請罪。
年世蘭緩緩放下杯子,幽幽道:“她今日敢欺負同為貴人的沈氏,他日承寵便會瞧不起你這幽居無寵的嬪位,再幾日便覺著是你占了她嬪的位置。”
馮若昭心知年世蘭所言在理,“娘娘多慮了。”
“打狗還得看主人,說到底她是你鹹福宮的人,是否多慮,你心裡清楚。”
說罷,年世蘭揚長而去。
馮若昭望著年世蘭離開的背影,久久難以回神。
她一直以為自己對後宮之事洞若觀火,能在皇後與華妃之間,獨善其身,如今她倒看不透了。
如意瞧著華妃離開,立刻過來,“這華妃也太過分了,好歹您如今是一宮主位,她竟叫您給她端茶遞水,娘娘您受委屈了。”
馮若昭看向如意,“你方纔說什麼?”
如意知道非議主子是大罪,連忙請罪,“奴婢該死,奴婢失言,還請娘娘責罰。”
“你說她叫我端茶遞水?”
“娘娘不必瞞著奴婢,奴婢都瞧得真真兒的。”
華妃說的是拉攏的話、許的是聯盟的諾,可在外人看來,她在這涼亭中仍把自己當成當年的格格欺負。
她若不是真心聯手,隻叫人以為兩人交好,便足以讓皇帝放棄自己這枚棋子,可她冇有。
馮若昭腦子裡彷彿有一線光亮,隻是尚不能完全清明。
“如意。”
“奴婢在。”如意忙伸手過來攙扶,“娘娘可是要回宮?”
馮若昭的目光落在沈眉莊那邊,其實華妃說得冇錯。
“最壞也不過眼前的局麵”,何妨放手一搏?
年世蘭穿行在菊花中,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馮若昭的聲音:
“貴人的意思,本宮也要同你行禮是嗎?”
這算是投名狀嗎?
年世蘭嘴角一彎,她其實是冇辦法主動開口讓皇帝許敬嬪協理六宮之權的,可她有辦法叫皇後開口。
入夜,皇帝翻了沈眉莊的牌子。
鹹福宮在翊坤宮北麵,鳳鸞春恩車路過時,晚風搖著鈴鐺,將那清脆的聲音穿過宮牆送進來。
彼時年世蘭正在小花園裡探望她的小藥草們。
聽到隱隱的鈴聲,內心忍不住感慨:好好的小姑娘就這麼被糟老頭子給毀了。
沈眉莊承寵後,花房新出的菊花更多送往鹹福宮,後宮妃嬪瞧著菊花便想到沈貴人的恩寵,自覺晦氣,更少來千鯉池這邊。
現在的年世蘭不愛見人,這邊清淨了,她便更喜歡出來了。
▪鹹福宮
馮若昭站在窗前,瞧著常熙堂那邊熱熱鬨鬨。
“那邊是怎麼了?”
“皇上說沈貴人的常熙堂像老學究的名字,特意賜了新的牌匾,叫存菊堂。”如意瞧著馮若昭的臉色,小心問道:“沈貴人承寵,娘娘怎麼瞧著不太高興?”
“後宮裡的女人如花一般,今兒是你、明兒是她,無所謂高興不高興。”
馮若昭說話聲音和緩,帶著些懶洋洋的意味,她其實是替沈眉莊高興的,畢竟在這後宮,若無恩寵,舉步維艱。
隻是她忍不住想起前些日子在千鯉池,華妃說的話。
她那日對華妃的話是存了疑慮的,新人承寵,既不是皇上最喜歡的莞常在,便該是家世更甚的滿蒙兩位貴人。
怎麼也不會是漢軍旗的沈眉莊。
華妃如今當真如此大度?
馮若昭瞧著有人過來,轉身去喂她的小烏龜。
“聽說皇上特意給姐姐的常熙堂賜名,妹妹我便不請自來了,還請姐姐勿要怪罪。”
安陵容朝沈眉莊行了一禮。
沈眉莊忙將她扶起來,“安妹妹說得哪裡話?采月,快給安小主端茶來。”
安陵容興奮道:“聽說皇上這個月就來了後宮五次,一次是博爾濟吉特貴人、一次是富察貴人,剩下全是姐姐,連華妃也不如姐姐。”
“這可不許亂說。”沈眉莊擔心隔牆有耳,拉著安陵容進屋。
“姐姐如今又有了協理六宮之權,眼看便是比著華妃娘娘去的。”
“妹妹抬舉我了,不過是學習料理後宮瑣事,我哪裡敢跟華妃娘娘比較?這話叫旁人聽了去,怕是要說我覬覦高位。”
“其實這些話也不是妹妹說的,是妹妹無意聽外頭宮人們說起的。”安陵容真誠提醒道:“姐姐如今在後宮風頭無倆,已經遭人側目,日後行事還需多加小心。”
外頭忽然吵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