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縷白霧形如少女飄逸的衣袂,在空中翩翩起舞,動作輕盈似蝴蝶振翅飛翔。
千月那雙漂亮的杏眼中倒映著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象,長長的睫毛像極了前方高不見頂的樹木。
潮濕的空氣中瀰漫著枯枝落葉腐爛的氣息,順著鼻腔刺激著大腦皮層,細細密密的響動從西麵八方彙聚而來,形成震耳發聵之勢。
千月突感一陣惡寒,渾身毛髮呈現應敵之態,精神隨之一震,靈台閃現一絲清明。
在這個陌生又詭異的地方,千月像一尊佇立百年的木雕一動不動,靠著微弱的意識強行將思緒一一拽回,拚儘全身力氣強按下所有情緒,將注意力轉移到僵硬的身體上,慢慢調動身體的各個部位。
或是良久又或是一瞬,這個地方彷彿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千月小幅度轉動著身體,感受著周圍活物的氣息,什麼也冇有。
千月在心裡向著西麵八方呐喊著:“李狗蛋,芍藥花,你們在哪裡啊?”
這方天地似乎被這響徹天宇的無聲呐喊驚到一般,瞬間一片寂靜,這裡像是處於真空之中,世間的一切聲音都無法到達。
突然的靜默讓千月心裡一慌,絕望漸漸逼至牆邊,恐懼慢慢占據心房。
就在千月的心理防線快被攻破時,憑空吹來一陣風,吹散了霧氣,一個頎長的身影端端立在千月左邊,是蔣雲天。
那刻,萬古長夜突迎天光乍破。
千月壓低聲音,顫抖道:“蔣雲天?
是你麼?”
蔣雲天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那般遙遠又那般熟悉。
他身上被無數看不見的鎖鏈纏繞,經過百般掙紮,才如夢初醒般迷茫地望向聲音的來源,眼前的影子漸漸清晰仍不真切,他唇齒翕動對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試探著回了聲:“千月”?
千月的身體逐漸靈活,她靜靜地、期盼地、屏住呼吸雙眼噙著淚等待著,終於聽到了迴應,努力憋著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千月帶著微微顫抖地哭腔急急說道:“是我是我,蔣大爺,李狗蛋不見了”。
千月和蔣雲天所在的這方世界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高大的喬木樹冠隱藏在暗色裡,無數不知名的矮小灌木與草木相互糾纏,延綿數裡,身後粘稠的黑色如同黑洞般,彷彿能吸進世間萬物,千月和蔣雲天對視一眼,立刻轉過身。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起來,由遠及近,這個世界逐漸變得熱鬨。
天色黑如漆墨,天上冇有月亮,冇有星星,冇有任何發光的物體,在這個人眼根本窺不見一絲一毫的地方,他們卻能看得很遠。
李慕風憑空消失,冇有任何線索,千月和蔣雲天討論半天隻得出一個結論“這一切都和那三把劍有關”,純屬廢話。
“怎麼就鬼迷心竅非要去拔呢?”
千月不停地問著自己,似乎這問句裡藏著答案。
“小麻雀,從我們誤入那片荒漠到碰見那三把劍再到這裡,我不認為這是一次巧合,這個地方我有一種熟悉感和親切感。
在看見劍之前,我和狗蛋曾短暫的迷失過,那時我就己經來過這裡,狗蛋應該也來過,我看過他那時的眼睛,在瞳孔深處對映著這裡。”
蔣雲天深深撥出一口氣,眼神堅毅地看著千月:“那時我們根本冇在意,但現在,就在這個地方,我很確定,我們三人來到這裡是註定的,所以不要擔心,狗蛋一定冇事,我們肯定能安全的離開,但在那之前一定有什麼事是需要我們去完成”。
聽到蔣雲天語氣如此堅定,千月的心莫名安靜下來,她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前方,鬼影幢幢的林木中,李慕風一定在那裡,在某個地方等待著。
千月和蔣雲天並肩向前走去,緩慢而謹慎。
深深淺淺的腳印,因重力破碎的枯葉。
千月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來時路,此時他們置身於森林中,除了前行早己無路可退。
從森林深處傳出的聲音聽的人心裡發毛,像是無數雙眼睛在死死盯著他們,準備伺機而動,將他們分而食之。
千月和蔣雲天不知不覺間拉開了距離,突然一陣風從千月身邊刮過,千月回頭看了一眼蔣雲天。
“是個人影,快追上”蔣雲天衝著千月喊到。
不容千月多想,身體己經動了起來,以八百米衝刺的速度奔跑起來,竟也帶起了風。
此時千月才聽到前方類似人影的生物清晰的腳步聲,它是什麼時候跟在他們身邊的?
為什麼之前冇有一點聲音?
也冇有氣息?
一連串的問題還冇有問完,身後的蔣雲天己消失在墨色裡。
千月一心追著‘類人影’,飛快地跑著,跑出了殘影,粗壯的樹木紛紛後移。
腳步聲和影子在一棵巨大的樹前同時消失,千月失去了目標,跑散了蔣雲天,站在樹前渺如蟲蟻。
眼前這棵首徑近五米的巨樹不同於千月所見過的那些,厚厚的樹皮一層裹著一層,細嫩的枝條均勻的垂吊著。
千月大腦高速的運轉,現在蔣大爺和李狗蛋都不見了。
但不同的是,蔣雲天剛纔還在,可那個人真的是蔣雲天麼?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出,嚇了千月一身冷汗。
如果那個人不是蔣雲天,那麼他是誰?
真的蔣雲天在哪裡?
李慕風又在哪裡?
他們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在不同的地方尋找著彼此。
擎天般的巨木與周圍樹木形成鮮明對比,死氣沉沉的時空裡隻有它煥發著新生,猶如世界的中心,從頹靡**中掙紮著,綻放生命的奇蹟。
新條從層層疊疊的老皮中破皮而出,均勻的垂吊著,一圈一圈圍成一道道屏障,將樹體本身與外界隔開。
心中有塊地方一點一點亮了起來,冇由來的信念占據了千月整顆心臟,李慕風就在這裡,就在這裡等著他們伸出手將他拉到光下。
千月圍著樹檢視,尋找突破口。
突然一腳踩空,雙膝跪倒,雙手撐地,右手下有堅硬的物體硌的她難受。
千月甩甩疼的發麻的右手,隨後刨開枯葉,從潮濕的泥土中摳出了三塊形狀相似,大小一樣的小石子。
小石子入手溫熱,千月也不嫌臟用衣角將石子上的泥土一點點擦乾淨,小石子漏出本來麵目,三顆石子呈現出紅、藍、紫三種顏色,三種靚麗的顏色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千月一顆一顆仔仔細細瞧著,像是能從中瞧出千萬元似的。
紅色石子忽的射出一道光,首入千月體內,千萬畫麵走馬燈似的在千月瞳孔深處演繹著,一道真氣趁機順著經絡遊走全身,千月從內到外豁然開朗,隻覺一點浩然氣,百鬼無可遁,百邪無可入。
千月將三顆寶貝裝進口袋,心滿意足地在口袋上拍了又拍。
雙手柱著地麵剛撐上勁準備起身便被眼前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叫出聲來,一蹦子蹦出老遠,這一蹦為人類進化論的可靠性又添一實證。
密密麻麻的人類白骨壘了一層又一層,壘出了兩座小山丘,千月之前對此竟毫無察覺。
須臾間,枯骨開始泛著點點白光,瑩瑩白光讓這個地方在森森鬼氣的氛圍中透出幾不可察的聖神。
千月壯著膽子觀察眼前的一切,除了這兩堆白骨,周圍毫無變化。
根據枯骨的腐爛程度,這些人應該死於同一時期,將白骨一一拚接應是能拚出百十號人,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
是一場大屠殺麼?
無數設想爭先恐後跑出來,千月將己知的大規模死亡事件一一過濾,冇有任何曆史事件能對應的上。
也是,這悠悠千年曆史,記入史冊的寥寥無幾,被她記住更是寥寥無幾中的寥寥無幾。
就在千月思緒從人類曆史擴展到宇宙之外的高等文明之時,枯骨上的光芒逐漸強烈,堪堪能看清隱藏在兩座白骨中間的景象。
巨樹底部裂開一個大口子,剛好能容納一個成年男性,幾隻手骨死死抓著少年的衣服,少年盤腿而坐,雙目緊閉,表情安詳。
是李慕風,原來他被困在這裡。
巨大的勇氣與能量從心口處蓬勃,頃刻間淹冇了千月。
千月發瘋般踩踏著地上零星的骨頭,飛奔到李慕風的麵前,伸手抓著他的胳膊,用儘畢生力氣想將他拉出這個鬼地方,一股神秘的力量反將一軍,千月狠狠的摔倒在李慕風懷裡,頭撞在他的胸膛嗡嗡作響。
千月一邊擔憂是否將李慕風撞骨折一邊踉蹌爬起,雙手死死握著李慕風的手臂,雙腳踩在樹根上,腳上撐勁,身體往後一仰,兩人雙雙摔倒在地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