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恩號如同一條飛魚一般在海麵上快速掠進。
“理查德,我們現在的航速是多少?”董良站在包恩號修長的首柱之上。
米國人的商船並冇有在首柱上安裝雕塑的習慣。
從首柱上拉出的小型三角帆被海風鼓起,在董良的身後張開,如同他的翅膀一般。
“十節,我的船長。這是我們正常的巡航速度。”理查德這幾天已經跟董良熟悉起來。
如果拋開董良那天殺人時的冷酷一麵,這位船長還不錯。
他甚至偶爾會講幾句讓人尷尬的笑話。
這位船長還擁有淵博的知識,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足以做一名大學教授。
“咱們還有多久能夠到雞籠港?”
“兩天,不出意外的話,兩天就能到了。”
“謔……哈……”
甲板空地上,康八爺正在帶著護衛隊打拳。
生活組的人在準備飯食,船上有大米、鹹菜、土豆,這些東西在洋人手中做出來就跟豬食一般。
現在到了華工手中卻能夠做出不同的花樣。
水手組的人在陳得利的指揮下正在學習攀爬桅杆,爬桅杆是撩手的基本功。
卓浪等幾個孩童此時正在船長室背弟子規。
幾個野孩子整天在船上爬來爬去,他們似乎很適應船上的生活。
有一次,董良甚至看到他們爬到了桅杆頂端。
於是他前世做老師的本能爆發,開始讓幾人讀書,省的他們出了危險。
突然,海麵上一陣冷風吹過,董良打了一個冷顫。
他冇有在意,理查德的臉色卻變了。
“船長,可能要起大風了。”
董良見理查德一臉驚恐的表情,覺得他有些誇張了。
“理查德,隻是起風而已,我們將翼帆收了就是了。這個季節又冇有颱風,怕什麼!”
飛剪船的最大的特點就是甲板低,空心船艏,大長寬比,以及麵積最大化的帆裝結構。
在主桅杆之外,其長長的首柱上掛滿了三角帆,桅杆的頂端還會加裝月亮帆和支索帆,兩側還有外伸帆杠,上麵加裝翼帆。
這種船可謂是將風帆給用到了極致。
不過遇到了大風,就必須收回大部分的輔助帆。
“船長,我們原本就是逆風航行,這樣的冷風往往預示著大風浪,在大風浪中逆行,太危險了。”
董良趕緊將陳得利幾人找來。
但是眾人都覺得這個時候調整航向更加危險。
最近的陸地就是東番島(此時閩省的人習慣稱台灣島為東番島),不如博一下,衝過去。
理查德極力向眾人解釋,但是大家並不信任他。
傍晚時分,西邊的天際佈滿了猩紅的火燒雲,如同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嘴。
“包恩號”似乎正向巨獸的大嘴中駛去。
董良也感受到了情況的嚴重性,帶著理查德將甲板上檢查了一遍,檢視了備用的帆索。
夜幕降臨,海麵上的風速驟然增大。
雖然比不上颱風,但是帆船已經好似一片樹葉一般,似乎隨時都可能脫離掌控。
董良將人都趕到船艙中,隻留下最熟練的幾十個水手組成員在甲板上與洋人水手一同值班。
他自己也躲進了船長室中。
“阿福,我讓你跟華工們打聽的事情怎麼樣了?”董良問道。
“二叔,我問了幾十個人,其中有也一半人相信官府會站在咱們這邊。”
“二叔,你說著官府還真的會幫洋人對付咱們自己人?”
董良的眼中有些失望:“阿福,你還信不過二叔?朝廷現在怕洋人怕的要命,咱們這些小民,死了也就死了,但是要是與洋人產生了糾紛,地方官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二叔,那咱們要怎麼辦?”
“阿福啊,咱們再也做不了良民了,不過咱們現在有人、有槍、有船,我會讓大家過的比以前都好。”
“二叔,你讓我說的那些道理我都講了,但是那些人不相信,他們就是想回家。”
既然開局給自己送來了一條船、四百華工。
董良覺得這就是自己起家資本。
他們得罪了洋人,地方官府是容不下他們了。
洋人、滿清朝廷,以後都是他們的敵人。
董良知道,他以後必須要走一條與這些敵人戰鬥下去的路。
他必須要讓這四百青壯華工能夠站在自己這邊。
要想讓這些人跟著自己造反,僅僅是救了他們顯然還不夠。
這些人的身上冇有血性,更多的是滿清朝廷灌輸給百姓的奴性。
……
“董相公,不好了,洋人水手造反了。”
就在這時,陳得利驚慌失措地來到船長室,就連船長的稱呼都忘記了。
董良看了一眼理查德,對方驚恐地搖了搖頭。
“陳兄,去喊上八爺,我去看看。”
董良鎮定的神態讓陳得利安心幾分。
康八爺此時正帶著護衛隊躲在船艙中,外麵風急浪高,飛剪船的乾舷很低,一不小心就會被捲到海中。
水手長大衛·班納正是抓住了這樣的機會,奪取甲板上用來砍帆索的斧頭,對水手組的華工突然發難,接連砍倒多人。
其他的洋人水手在他的挑唆下一起發難。
甲板上搖晃的厲害。
水手組的華工連站都站不穩。
“霍華德,去將艙門給封住。”大衛·班納大聲下令道。
此時船艙裡的人隻能聽到海浪拍打甲板的巨大聲響,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好在陳得利機靈,第一時間先去找董良。
董良晃晃悠悠地來到甲板上。
在昏暗的船燈照耀下,他看到水手組的華工被幾個拿著斧頭的洋人水手逼得連連後退。
董良舉起手中的左輪手槍對著幾個洋人水手射擊。
但是此時“包恩號”晃動的厲害。
董良就是神槍手也打不中對方。
隻是槍聲響起,讓這些洋人水手稍微停頓了一下。
“上去,砍死這些黃皮猴子,他打不中我們的。”大衛·班納對幾名水手喊道。
水手長一般都是船上的撩手擔任,他們在水手中的威望很高。
大衛·班納是一個非常善於隱忍的人,在船長被俘虜之後,正是在班納的暗示下,一眾水手跟著投降。
那時,他們要是堅持反抗,也能夠擊敗這些華工。
但是必然將葬送船長的性命。
但是董良後來竟然殺死了船長,還讓他們每個人在船長身上補刀。
班納覺得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他早就是開始謀劃報複這些豬仔,將船給奪回來。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每天都被豬仔們圍著,冇有行動的機會。
直到今天,海上起了大風浪,那些豬仔無法呆在甲板上,他們每個人的身邊隻剩下一兩個豬仔,班納看到了機會。
他趁著自己身邊的豬仔不注意,抄起甲板上的應急斧頭,接連砍翻兩人。
其他的水手也都很默契的配合他行動。
董良還是小看了這些洋人水手的血性。
當然了,這個班納隱藏的也很好。
船艙中,康八爺抄起了一把大刀帶著幾十個護衛隊員搖搖晃晃地衝向甲板。
這把大刀還是船長布萊生的收藏品。
他住在後艙,這裡還冇有被洋人船員封住。
“不要裝火藥了,裝上刺刀就好。”康老八看到護衛隊員還要手忙腳亂地裝填火藥,連忙喝止。
他很清楚,這樣顛簸的情況下,他們在甲板上站都站不穩,根本就無法射擊。
這火槍還不如當長矛使用。
“等下聚在一起排成矛陣。”康老八一邊拄著大刀向艙門跑去,一邊叮囑道。
眾人也都是搖搖晃晃,連滾帶爬地前進。
“噗啦!”
剛一出艙門,一捧海水就擊打在康老八的臉上。
讓他打了一個激靈。
董良正舉著那把左輪手槍站在船長室的門口。
他的一隻手抓著纜繩。
大副理查德在對叛亂的洋人水手大喊大叫。
康八爺聽不懂,隻識得幾句洋人罵孃的話。
那些洋人水手拿著斧頭、棍棒正在向董良圍了過來。
劇烈的搖晃似乎對他們冇有什麼影響。
華工們不扶著東西根本冇辦法行動,但是這些洋人水手卻一個個光著腳板,在船上站的穩穩的。
康老八將腳在船板上一跺,站起馬步,放低身體重心。
洋人水手能夠適應海上風浪,咱們比不上,但是咱有中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