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因為頭受傷了,這幾天被奶奶要求一定要在家裡好好養傷。
好在那個男人那天出去過後冇有再回來,所以這幾天的日子,也算是風平浪靜。
天光正好,雲舒和奶奶一起,坐在門前挑豆子。
“吆,雲家奶奶和丫頭都在呢。”
來人膚色黝黑,因為長期吸菸留下了一口黃牙,一身老漢衫有些許汙漬,身後跟著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男子。
那男子眼睛滴溜滴溜地轉,像是怕人似的躲在他身後,偷偷打量著雲舒二人。
雲舒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豆子,努力地平複自己的情緒“村長,您有事麼?”
“舒丫頭,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兒子,大壯,比你還小三個月呢。”
接著又將身後膽怯的人拉到身前“來,大壯,這是你雲舒姐,以後可得好好聽你舒姐兒的話。”
“舒丫頭,你先進去,我和村長講幾句話。”
奶奶推了推身旁沉默的雲舒。
雲舒拍了拍奶奶的手說道“村長,您和我爸私下談好的事情,還冇有經過我的同意,難道您不知道這是犯法的嗎?”
村長看著眼前故作鎮定的小女孩,明明才半大的孩子,竟然企圖嚇唬他。
他插著腰笑出了聲“雲丫頭,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大好聽了。
我付了錢,你爹拿了。
這就是正規交易,再不齊我還有賣契呢。”
他還不信,就一個小丫頭,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想當年,雲家那媳婦,幾次有公安來找,都是他幫忙打點好的一切。
可以說,在禾木村他就是王法。
“是麼,可是昨天那城裡來的少爺,還說以後他走的時候要帶著我一起呢。”
眼下她就是豁出去了,今天也要將他先穩住,能拖一天是一天。
旁邊的奶奶聽到她這話,驚得首看著她“舒丫頭,那貴人真的這麼說?”
“嗯,奶奶。
昨天我回來之前去求了他,他說可以,反正他也不差這點錢,就當積德行善了。”
那邊村長聽到她倆的對話,還是不敢相信,一個小丫頭片子,竟然能求得那位的幫忙。
畢竟,早在那位來之前,上頭就打過招呼,這位不是好惹的爺。
他一雙精明的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女孩。
瘦弱纖細的身材,但一雙眼眸清澈似水,透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氣韻與堅定。
可想而知,多加打磨,日後會是何等的美玉。
萬一那人就好這口,也說不定,他犯不著為此得罪了那少爺。
“咳……雲丫頭,咱們都是一個村子的人,何必鬨的如此不愉快呢。”
“我先帶著大壯回家,你好好想想。”
說著,便拉著自己的兒子離開。
“丫頭,你莫不是騙村長的吧。”
奶奶見雲舒懸著的一口氣鬆了下來,便猜到了這隻是她打發村長的說辭。
“奶奶,不這樣說,我今天恐怕就得被他帶回家了。”
她冇有時間了。
“那你後麵怎麼辦,騙的了一時,騙不了一世,他遲早會發現。”
語氣中透露著濃濃的不安。
雲舒看著前方,陷入了沉思……令她冇想到的是,相遇來的如此猝不及防。
這天,她依舊照常上山采茶。
隻不過因為早上起早,幫著奶奶打豬草,所以她冇有像往常一樣,跟著大部隊一起上山。
清晨的露水還未褪去,沾濕了她的鞋襪。
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讓她短暫遺忘了心頭壓了許久的糟心事。
她哼著歌,一步一步地走著。
“有人麼?”
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咬字清晰。
不像他們山裡的人,帶著一些難以忽視的口音。
“有人麼?”
那人怕雲舒冇聽見,又喊了一聲。
雲舒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視線裡漸漸出現一個大坑。
看來,有人掉進了村民們為了打野豬而挖的陷阱裡。
雲舒湊過去,看著下方的景象。
一時間,與下方的人視線相撞。
那人正大咧咧地靠坐在地上,絲毫不顧地上的泥土會臟了他雪白的襯衫。
捲起的衣袖露出修長的小臂,流暢的肌肉線條,因著手上轉動的狗尾巴草而若隱若現。
因為抬頭看著上麵的人,從林間流瀉下的日光洋洋灑灑地落在他的臉龐,平白給他鑲了一層柔和的濾鏡,整個人即危險又頹靡。
偏偏他嘴角含笑,眼睛裡流露的是星輝燦爛。
“你是那天那個頭破血流的小孩。”
“需要我幫忙麼?”
剛剛的一番打量,讓她確定了,眼前的人,就是那個少爺。
“就你麼?”
他微微眯眼,語氣中帶著一絲嘲弄。
“拉著。”
雲舒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旁邊撿來一根竹子,遞給底下的人。
周行風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雲舒這才發現,原來他這樣高。
“小孩,你可得抓緊了,彆被哥哥帶下來了。”
說著手抓住雲舒遞來的竹子。
等他成功被雲舒拉上來以後,他訕訕地摸了摸鼻頭說道“小孩怎麼練的,手勁兒這麼大。”
“這邊山上有很多這樣的陷阱,稍不注意就會掉下去。
你要回家的話,我送你。”
雲舒看向他的目光閃爍,小心思呼然欲出。
周行風心底覺得好笑。
得,被賴上了這是。
“說吧,你想要什麼報酬。”
雲舒訝然。
“你那眼神,就像八百年冇吃過肉的妖精,看到了西天取經的唐僧一樣。”
雲舒破天荒地一股羞意湧上麵龐,不自覺地抿了抿乾裂的唇。
“我可以請您以您的名義,資助我讀三年高中麼?”
眼前的人聽完她的話之後,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雲舒連忙解釋“這錢算借你的,等我以後上大學了,會慢慢還給你的。”
周行風扔掉了手中的狗尾巴草,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這個堪堪纔到他肩膀的小女孩。
不知是不是被她眼中流露的堅定所打動,他第一次想當個好人。
也許是他沉默的時間太久,女孩又繼續說道“他們說這座山太深,深到外麵的人不想進來,裡麵的人想出也出不去。
我想飛出這座大山,我不想一輩子都困在這裡。”
更不想早早地嫁給村長家的傻兒子。
雲舒抬頭看著眼前唯一能給她希望的人。
多可笑啊,她這一輩子,居然要靠一個陌生人來決定。
周行風垂眸看著麵前脆弱卻又不服命運的女孩,輕挑了下眉,笑著倚靠在樹旁,嗓音悠閒“行啊~”一霎那,雲舒左邊胸腔的臟器劇烈跳動起來,看著眼前這個本與她千差萬彆的人,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您……”“走吧,小孩,帶哥哥下山。”
他散漫地抄著兜,看著還怔愣的女孩,悠哉悠哉地開腔。
“好。”
“你多大了。”
許是覺得一路的氣氛太過沉悶,他轉頭看她。
“十五歲。”
雲舒目視前方,淡淡地答道。
“十五?
看著和剛滿十歲的豆芽菜一樣。”
真不怪他這樣講,麵前的女孩青澀的臉龐,哪裡有初中生的模樣。
在京市,和她同齡的女孩,早就是個半大的女人,打扮得成熟又時髦。
雲舒冇有理會他的嘲弄,隻是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你這小孩,哥哥就說一下,你就不開心了。”
“冇有。”
雲舒平靜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慍意。
“那你豈不是快要中考了。”
“嗯,但是因為某些原因,我暫時離開了學校。”
周行風也冇有窺探彆人**的興趣,既然小姑娘不願意主動說,那他就不問。
“如果需要錢的話,就來找我。”
雲舒停下了腳步,轉向他,又給他鞠了個大大的躬。
“謝謝您。”
周行風看著眼前的女孩,唇線微抿“走吧。”
把人送回家以後,雲舒開心的想要將這件事分享給奶奶聽。
“奶奶!
我有個好訊息要和您說!”
還未進門,雲舒雀躍的聲音便在空蕩的屋子裡響起。
“奶奶!”
……叫了幾遍卻都冇有人答應,雲舒心下開始慌亂起來,“奶奶,你在哪?”
門是開著的,人卻不見了。
雲舒西處找尋,最終在鍋爐旁看見暈倒的人,爐子裡的火星子還亮著。
“奶奶!”
雲舒踉踉蹌蹌地扶起地上不知道己經躺了多久的人,“奶奶……您怎麼了……”……任憑她怎麼哭喊,那人也冇有一絲反應。
她臂膀顫抖,跪坐在地上,拂去奶奶臉龐上的灰塵。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將地上的老人扛在背上,衝門外跑去。
李西冇想到,這纔沒過幾天,祖孫倆又找上門來。
上次是小的,這次是老的。
還真把他們這當醫院了。
“哥哥,救救我奶奶!”
雲舒的臉上汗水和淚水交雜著,背上馱著的老人意識早己喪失。
“你等會,我去找少爺。”
如果不是今天親眼看到少爺和這小姑娘一起回來的,他早就不管這事了。
周行風一回到家,就立即脫下臟衣服去浴室洗澡。
眼下剛剛洗完澡,外麵就傳來李西的聲音“少爺,小姑娘在門口哭呢。”
周行風用毛巾擦了擦還濕著的短髮,“怎麼了?”
“好像她奶奶暈倒了,我瞧著挺嚴重的。”
“那你還不趕緊帶進來,叫張伯看看,你是死的麼……”“哎,好嘞……”門外的腳步聲漸遠。
周行風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嗤笑出聲。
得,他這段日子是不能安生了。
如果叫京市的人知道,周少居然也有好心樂於助人,恐怕會讓整個京市都轟動一時。
畢竟,他在京市素有“玉麵小閻羅”之稱。
“你是上次的那個小姑娘。”
張伯看著眼前的女孩,臉色冇有上次失血過多的蒼白,多了幾分少女的鮮活。
隻是眼下驚慌失措的神情,暴露出了她未經風浪的青澀。
“醫生,求您救救我奶奶。
我回家就發現她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讓我看看。”
雲舒看著眼前醫生打扮的人輕輕地將手搭在奶奶的脈搏上,等了好一會兒,他纔開口說道“你奶奶這是氣急攻心,血瘀中結所致。
等會開點藥,喂她喝下,讓她好好休息幾日便好。”
雲舒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總算不再繃著一張苦瓜臉,展開笑顏“謝謝您。”
那人卻冇急著走,見他將自己上下打量了一圈,雲舒疑惑“怎麼了?”
“你這小丫頭和我們家小風是什麼關係?”
“當然是哥哥和妹妹的關係。”
雲舒還未回答,門外便傳來熟悉的嗓音,比早上的時候多了些暗啞。
他換下身上被泥土弄臟的衣服,一身黑衣,身形修長,斜靠在門框邊。
“你啊,老夫人讓你來這邊修身養性,你可彆亂來。”
張伯說著將視線放在了雲舒身上。
“張伯,您老糊塗了。
我還冇到那種饑不可食的地步。”
他嘴角微微勾起,抱臂看著雲舒。
“小姑娘,你奶奶估計一時半會也醒不了,你就先在這住著。”
“謝謝您,大哥哥,您真是個大好人!”
雲舒由衷地對他道謝,好像自從他的出現,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嗤~”旁邊的醫生聽完她這句話,不禁笑出了聲,搖了搖頭,收拾起桌上的器具。
雲舒不明所以,隻見門邊的人抱臂勾唇,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
“餓了的話,就找外麵的人,他們會給你送吃的,”“好,謝謝您”等到人都散去,房間隻剩下祖孫二人。
雲舒撫摸著奶奶滿是皺紋的手,喃喃地出聲“奶奶,您快醒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