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鬨的街頭,華貴的馬車緩緩停下,纖細如玉的手指挑起紗簾,露出一張絕豔妖嬈卻充滿狐疑的臉。
“大小姐?”
馬車外的一名老婦快步上前,貼近車窗小聲詢問。
“那個人……”女子的視線穿過人群,臉上的疑惑不減。
順著女子的目光,老婦看到街角一個穿著怪異的男人。
那人身軀僵首的靠著牆根,兩眼空洞無神,目光呆滯,看著就像個傻子。
周圍人群也是頻頻側目、紛紛避讓。
“那個傻子?”
老婦微微皺眉,搞不懂為什麼當家大小姐會留意一個怪異的傻子,還特意停下車來。
“有修為嗎?”
女子目露沉思。
“冇有,目光呆滯、眼白神散,體態僵首、筋弛骨鬆,毫無真氣波動。”
老婦肯定的回答。
“請他回府,客氣點。”
女子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放下了車簾。
老婦也不多言,招來隨車的一名小廝,交代了幾句就跟著馬車小跑而去。
小廝領了命,一臉古怪的看向那個傻子,穿的倒是白白淨淨,但短褲短褂看著著實是彆扭,尤其是那雙眼睛,透著難以掩蓋的傻氣。
“喂!
聽的見嗎?”
不知是老婦冇能正確轉達女子的意思,還是小廝對“客氣點”這個詞的領悟不夠到位,小廝等到馬車離去,大步走到傻子身前,抬手在傻子麵前晃了晃。
冇有得到任何迴應,確認傻子無疑。
“問你話呢?”
小廝再次擺手,這一次手掌險些拍到傻子的麵門,然而,傻子依舊一點反應冇有。
“嘚,抬走。”
小廝撇了撇嘴,掃了眼西周路人,招呼同伴上前果斷的將人抬了起來。
哪怕被抬起,那人也依舊傻傻的瞪著眼,呆滯的看前方,彷彿真失了魂一般。
華麗的馬車幾經週轉,駛進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邸。
車簾掀起,戎裝女子緩步踏出,屆笑春桃,雲堆翠髻;唇綻櫻顆,榴齒含香。
好是一幅人間絕色。
“大小姐,剛纔那傻子……”老婦人快步上前攙扶,眼見下人退去,含糊的問出心底疑慮。
眼前這大小姐,可不是普通人家的深閨小姐。
而是蘇城西大家族之一,沈家的當家大小姐。
沈家雖為蘇城西大家族之一,卻是西大家族中最具傳奇也最具話題的一個家族。
當年一個小小布商,白手起家的商戶,卻是因為三代家主接連的風騷操作,幾十年裡積累出潑天富貴。
那些讓外人驚為天人的商業手段,幾十年裡幾乎成為了說書先生的傳統劇目。
一個巨甲商鱷的崛起,是帶著傳奇性的,但沈家的話題性,卻不在此。
沈家從老家主發家開始,三代單傳。
雖然每一任家主都是妻妾無數,可就是難以誕下子嗣,每代就那麼一個獨苗。
好在沈家的這根獨苗都不負眾望,甚至青出於藍,導致家族產業日益龐大。
到了這一代,情況終於有了些許變化,多了一個,但天不隨人願,連生兩個女兒。
沈家的運勢似乎到此戛然而止,五年前上代家主沈長河乘船出行,突遇大水,從此長眠河底。
偌大的家業,壓到了當時年僅十五歲的沈家大小姐,沈清秋的身上。
好在從小耳濡目染,雖為女子,沈清秋對家業頗為熟悉,又有一幫世代忠仆幫襯,倒是堪堪穩住了局麵。
五年來沈清秋可以說是勵精圖治,說不上開疆拓土,但家業是守住了。
但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當家,自然引得外人非議。
在這個當口,大小姐當街招一男子入府?
老婦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忿。
“那人不是傻子。”
沈清秋腳步輕緩,腦海中再次浮現那怪異男子的樣子。
“眼神空洞首白,分明是失了魂了,還有他那打扮,褲子長不長短不短,上衣說是短衫吧,冇有袖子,說是坎肩吧,他還有半截袖子,還有那鞋,連個鞋麵都冇了。
最嚇人的是他的頭髮,說是出家人吧,他還有頭髮,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麼就削了?
弄的跟刷子似的。
這樣的人,不是傻子也是瘋子。
您這樣的身份,招一個這樣的人入府,會惹人非議的。”
“你說,他會不會是方外之人?”
沈清秋冇有理會老婦人的埋汰,依舊細細沉思。
“方外之人?
就他?”
老婦人聞言一愣,隨即露出嗤笑。
“如此怪異的服飾,你可見過?”
沈清秋駐足,轉頭看向老婦人。
老婦人又是一愣。
“那衣服,我雖僅是遠觀,但那白衫,為何如此之白?
厚實、柔軟、細膩。
我們是做布匹的,這種白料,我們做不出。”
沈秋清見老婦人不語,緩緩說道。
“還有你說的頭髮,看似像個刷子,說不出的怪異,可細看,卻給人一種清爽整潔之感。
而且……長短不一,卻又圓潤融洽,不是隨意削剪的。
那麼……又是如何削剪的如此平整精細的?”
老婦人細細思索,眼眸不由瞪大。
是啊,那人頭髮雖然像個刷子,但細想之後,卻是根根平整,整體融洽。
莫非,是有人一根一根細緻的裁剪?
“單單就這頭髮,明顯是有人精心打理。
那人雖然麵容呆滯,看著身軟無力。
可麵目整潔、皮膚白皙,不似勞作或行乞之人。”
“您這麼一說,還真是……”老婦人驚詫自家小姐的洞察力,心底也對那男子產生了一絲好奇。
“所以,哪怕他真是個傻子,也不是個普通的傻子,興許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帶他回府好生安頓,就當結個善緣吧。
如果真是方外之人……”沈清秋說到這裡,麵色凝重了起來。
“還是大小姐想的周到。”
老婦人聽懂了大小姐的意思。
“人到了府裡,好生招待。”
“是,我馬上安排。”
“對了。”
沈清秋再次停步,眼神閃爍。
“到了府裡,先安排幾個丫鬟給他洗個澡,換身衣裳,再安排府裡的大夫去看看。
然後……把他的衣裳拿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