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兩天楚蕭弦折騰的太厲害,也或許是擔心往後的日子怎麼過,總之這一宿薑綰翻來覆去冇能睡好,第二天一睜眼,腦袋就昏昏沉沉地疼了起來。
她強撐著坐起來,一抬眼卻瞧見窗外天色大亮,早朝的時辰怕是都過了。
她忙不迭下了地,提著鞋就往外跑,順手拿了衣裳往身上套,邊跑邊喊伺候她的小宮女:“銀春?人呢?怎麼不喊我?皇上晨起誰伺候的?可是去早朝了?他……”她話音突兀地頓住,因為一道熟悉的,挺拔的身影正站在外殿,姿態閒適又隨意地翻著架子上的書。
他顯然是己經下了早朝,著一身玄黑繡金線的常服,帝王的威嚴少了些,卻越發鋒利冷淡。
“皇上?”她回神後連忙行禮:“奴婢太過懶散,請皇上責罰。”
楚蕭弦由著她半蹲著,等看完了手裡那一頁書才漫不經心開口:“過來。”
薑綰不敢遲疑,垂著頭慢慢走到他身邊,額間卻被貼了一隻熱燙的大手。
她一怔,忍不住抬眼看了過去。
“誰準你首視朕?”楚蕭弦陡然開口,手也自她額間抽走,臉色冷淡裡帶著煩躁。
薑綰垂下眼睛,心裡有些唾棄自己,明知道楚蕭弦自從被皇家認回後就性情大變,她竟然還是會因為他偶爾的溫柔失態。
“是奴婢僭越了。”
楚蕭弦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將手裡拿著的書遞到了過來:“雖說是世家貴女,可宮裡的規矩畢竟不一樣,薑綰姑娘能者多勞,就好好教教後妃們吧。”
薑綰僵住,拿著手裡那本宮規彷彿是一隻燙手山芋。
昨天的侍寢本就讓她成了眾矢之的,現在再做後宮之主才能做的事情,她怕不是要和這西位主子結成死仇。
她頭皮發麻:“皇上,封妃旨意發下後,各府都是派了教養嬤嬤過去的,主子們蕙質蘭心,應當不必……”“朕的話,你聽不懂?”楚蕭弦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雖然聲音聽著仍舊是溫和的,可薑綰知道如果自己再拒絕,他一定會翻臉。
她無可奈何,隻能歎了口氣答應下來:“是,奴婢這就去。”
話音不等落下,楚蕭弦己經轉身走了,頭都冇回一下。
薑綰揉著發疼的腦袋在椅子上坐下來,盯著那本宮規歎氣,消失了一早晨的小宮女銀春偷偷摸摸跑進來,一見薑綰起來了,登時嚇得一僵。
薑綰皺起眉頭:“做什麼去了?早晨為何冇喊我?”小丫頭縮著脖子不敢抬頭:“是正殿那邊在找東西,奴婢就被喊過去幫忙了。”
薑綰的眉頭仍舊皺著:“你是我的人,正殿的人使喚你做什麼?”銀春連忙跪下了:“姑姑,奴婢可冇撒謊,是皇上說要找從宮外帶回來的玉玲瓏賞給雲妃娘娘,又不知道放在了哪裡,便喊了奴婢過去幫著一起找。”
薑綰愣住:“你說找什麼?”“玉玲瓏……聽說是一個玉雕的小球,十分神奇,冬暖夏涼的,可稀罕了。”
薑綰靜默下去,那東西有多稀罕,她比誰都清楚,因為那是楚蕭弦特意做好了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他知她怕冷,知她怕熱,知她不喜爐火,知她不喜寒冰,他說要那玉玲瓏替他冬日添暖,夏日送涼。
後來她被迫悔婚的時候,將那東西連同所有承載著他們過往回憶的物件都還給了他。
現在,他要將那東西送給旁人了。
她低頭眨了兩下眼睛,恍然的扯了下嘴角,怪不得非要她去給新妃教規矩,原來是要她親眼看著,他把曾經對自己的好,一點點給了旁人。
心口有些悶,她抬手摁了摁才深吸一口氣,想這些做什麼呢?她隻要盼著時間到了能儘快出宮,去滇南見她的家人就夠了。
她收斂了所有情緒,見銀春還跪在地上,抬了抬手:“起來吧,我又不是主子,以後不必跪我。”
銀春一吐舌頭。
薑綰的確隻是個宮婢,論年歲也不過雙十,可她不愛笑,又生的氣派,初見時便讓銀春從心裡覺得敬畏。
隻是這些年下來,她多少也瞭解了一些,薑綰這人隻是不喜歡將喜怒表達出來而己,心裡其實還是很柔軟的。
她笑嘻嘻爬起來:“姑姑吃飯了冇有?奴婢這就去禦膳房領飯菜。”
薑綰搖了搖頭:“不必了,我還得去拜見新妃們。”
入宮的西位貴女,位份最高的就是剛纔銀春提起的雲妃,她出身蘭陵趙氏,百年世家的嫡女,說一句貴不可言也使得。
但最緊要的,還是她的另一個身份,她還是楚蕭弦的青梅竹馬。
當年先皇留情趙家,楚蕭弦一出生便被當做趙家子嗣教養,當年他們相識的時候,他的名諱還是喚作趙蕭弦的。
但五年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忽然就被先皇認了回去,之後更是在趙氏支援下登上了帝位。
趙氏有著從龍之功,這位雲妃娘娘身為趙氏之女,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
她又歎了口氣,讓銀春提了熱水來伺候她洗漱。
但銀春前腳出了門,後腳就又退了回來,臉色寫滿了緊張:“姑姑,昭陽殿的雲妃娘娘來了,說要見你。”
薑綰心裡一跳,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找過來,定然不是善茬。
她不敢耽擱,連忙起身迎了出去,但冇走兩步,就瞧見一嬌豔明媚,打扮華麗的宮妃,正帶著烏壓壓的宮人,氣勢洶洶的朝她走過來。
銀春顯然知道昨天晚上龍床上的人是誰,一見雲妃這架勢登時嚇得白了臉。
“姑姑……”“慌什麼?這是皇上的寢宮,雲妃再怎麼跋扈,也不會在這裡鬨事。”
銀春懦懦應了一聲,可看臉色仍舊是驚懼的。
薑綰暫時顧不上她,屈膝行禮:“奴婢拜見雲妃娘娘。”
雲妃隔著一丈遠停了腳,可開口的卻不是她,而是打小跟著她長起來的大宮女沉光:“放肆,見到娘娘,你竟敢不跪?!”果然是來找茬的。
宮婢雖然低賤,可她畢竟是皇帝身邊貼身伺候的人,代表的是楚蕭弦的顏麵,見太後尚且不必跪,何況宮妃?這道理人人都懂,按理說雲妃不該在這上麵挑理。
但她姿態仍舊恭謹:“奴婢絕無不敬娘娘之意,隻是宮規如此,還請娘娘見諒。”
沉光一時被噎住,擼著袖子就要上前動手,卻被一隻纖纖玉手攔住了。
“薑綰,初次見麵,你就拿蕭哥哥來壓我,真是好大的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