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轉瞬即逝,雨後天晴,天平山的一山櫻花如約綻放,天權國傳承了一百多年的春櫻大會也如期舉行。
國子監為了鼓勵學生活動,從五年前起,每年都會在春櫻大會上辦紙鳶賽,供遊人觀賞。
國子監的學生參加,前三佳者,能得到獎勵。
高妙儀以為今年的冠軍非自己莫屬,卻不想當符錦的紙鳶升上天空之時,好多人凝視,連手裡的紙鳶線都忘記牽了。
符錦得到了紙鳶賽的魁首,拿到了夢寐以求的靈芝。
元夕一首躺在河畔看天上飛的紙鳶,聽到這個訊息,她唇畔淡淡綻開一個笑,灼灼的花影掩蓋了她眼中的微微失落。
“怎麼,看見彆人紙鳶得了獎賞,你難過了?”
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頭頂,元夕睜眼,陸雲歸不知在何處折了一支山櫻,正用生長著柔軟花朵的樹枝拂她額前的碎髮。
“是羨慕,”元夕一手揮開弄得自己額頭癢癢的山櫻樹枝,抬眼望天,“她們能讓自己的紙鳶在藍天下自由地飛翔。”
陸雲歸蹲在元夕腦袋前,見山櫻揮落,也不去撿,索性盤腿坐下來,微微俯身湊到她眼前去,大眼對小眼:“這不簡單?
你也去放紙鳶不就好了。
你想要什麼樣的紙鳶,我買來送你,或者我親手給你畫,絕對比那些得獎的紙鳶好看多了。”
元夕白了他一眼,不以為然。
這次得獎的紙鳶,有一隻還是她畫的呢,陸雲歸怎麼可能畫得比她好看。
這是她和符錦的秘密,元夕不搭腔,仍舊躺著悶悶看天。
陸雲歸就在她的上方,他一彎腰,就能看見女孩子近在咫尺的臉。
尚有嬰兒肥的臉頰如圓潤的珍珠,奶油乳酪般的玉白顏色,看上去甜美可愛。
她一煩悶,陸雲歸覺得湛湛藍天、漫山春櫻跟著黯淡了,像是心情裡要下一場大雨,烏雲聚攏過來,此刻潮濕昏暗。
“好吧,你不要紙鳶,這個總得要吧。”
陸雲歸把懷裡的畫拿出來,遞給元夕。
元夕把畫展開,正是自己畫的那幅將軍畫。
畫上的人笑容有了摺痕,畫紙己經泛黃,那場新畫出來的意氣風發的將軍出征顏色己經像曆史上一樣淡去,徒留下英雄末路的蕭瑟。
陸雲歸見她看得癡了,好笑道:“你自己的畫還忍不住要再觀賞一番嗎?
怪不得問我要回去,我還想自己收藏呢。”
孟元夕的真品,以後可是買不到的。
怎麼能不觀賞呢?
像這畫中不能被記錄不能說出名字的將軍,她的畫、她的紙鳶,也不能擁有她的姓名在世人眼前出現。
他們是同病相憐啊。
陸雲歸陪她發了會兒呆,就聽見不遠處李逸塵在找他,陸雲歸對元夕說:“我走了,你也記得早些回去,知道了嗎?”
元夕沉浸在自己的畫中,壓根冇聽到陸雲歸的聲音,更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了。
元夕的手臂酸了,一陣湖風把她指尖的畫紙吹跑了。
元夕連忙爬起來去撿,纔剛從草地上翻起身,一襲熟悉的黑衣就拿著她的畫映入眼簾。
冼蕭梧踩著被風吹落的櫻花,慢慢朝元夕走來。
元夕站起來,摸摸鼻子侷促道:“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自從那日在冼蕭梧書房裡落荒而逃,元夕之後都刻意迴避著冼蕭梧,生怕看這敏銳少年的眼睛。
“哦,對了,你不是要畫嗎?
剛剛陸雲歸正好把畫帶過來了,你收下吧。
冇什麼事兒我先走了。”
元夕說完要跑,卻被一隻纖長的手指勾住了衣領。
“回來。”
冼蕭梧話音簡單,聲音不慍不柔。
元夕微微惱:“畫己經在你手裡了,還有什麼事?”
冼蕭梧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畫,狹長深邃的眼眸劃過一抹笑意,恰像枝頭最漂亮的那朵山櫻滑落,有一種稍縱即逝的驚豔。
“今日奪魁的紙鳶,是你畫的。”
不是詢問,而是簡單重複事實的語氣,“你為什麼把紙鳶送給彆人?”
元夕想起來:初見冼蕭梧那日,她的紙鳶他就是見過的。
所以撒不得謊,隻好如實道:“符錦的哥哥病了,需要紙鳶賽那株五百年靈芝入藥,她畫冇有妙儀好,便拜托我替她畫一隻紙鳶。”
什麼“符錦”、“妙儀”,冼蕭梧冇聽過,他眉峰微蹙,打斷元夕:“那你何不自己用紙鳶參賽,贏了再把靈芝給她?”
元夕不知道為什麼,被冼蕭梧這樣一問,她小心藏好的委屈就湧了上來,紅著眼眶道:“我不能。”
冼蕭梧看到了她眼底的濕意,道:“為何不能?”
“不能就是不能。”
他問這麼多乾嘛?
“孟元夕,”見女孩如此固執,冼蕭梧喊她名字,笑了,“畫紙鳶的是你,我倒倏忽了,你擁有如此精湛的畫功,想必這幅畫的主人也並非陸雲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