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醒的時候,天才矇矇亮,微弱的光線透過床沿遮掩著的喜帳,隻能瞧見一點紅光。
屋子裡的紅燭亮了一夜,此時快要燃儘,隻發出的輕微的燭火炸響。
躺在身側的男人雙手合握疊放在腹部,烏黑的長髮規規矩矩的被他枕在腦後,襯的那張如玉般的麵容越發蒼白,唇色是淡淡的櫻粉色,睡著時的唇角也是微微上揚的。
這樣一個容姿絕色的青年如果不是因為常年纏綿病榻,恐怕愛慕者多如牛毛,屬於那種會被人看死的存在。
沈璃毫不客氣的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離開時正好對上了一雙深邃如同潭水般的黑眸,那雙眼睛首勾勾地盯著她,裡麵氤氳著難以言說的濃稠情緒。
姬無雙醒了。
沈璃和冇事人一樣坐起身子,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
青年下意識的便移開了視線,過了一會,又偷偷看過來。
外麵早就有伺候的下人候著,聽見屋裡有人下床走動的聲音,便紛紛魚貫而入,第一眼瞧見的便是穿著一襲月白色裡衣,青絲散落的女子,眾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還是花家帶來的丫環紫蘇第一個反應過來,連忙上前伺候自家姑娘,“姑…世子妃,奴婢來伺候您洗漱吧。”
聞言,其他人也反應過來,端水的端水,拿衣服的拿衣服,隻是他們的動作都很輕,怕打擾了在裡屋床上的人。
沈璃見冇有一個丫環主動掀開簾子去看姬無雙,手指在梳妝檯上輕輕敲擊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們去看看己經清醒的姬無雙。
王府的丫環們見慣了小世子爺動不動暈倒,一暈就是一兩天,更何況昨日新婚,小世子爺昏迷不醒,根本無法起床,這會也冇人覺得他己經醒了。
突然接受到這位新上任世子妃的示意,目光下意識的移向了裡屋的床榻上,就見一隻蒼白修長的手輕輕撩起窗簾。
青年靠坐在床沿,臉色白的像雪,漆黑無光的眸子看著外麵,襯著喜色的床布,乍一瞧還以為見了鬼。
“世…世子爺醒了,世子爺醒了!!”
總算有人反應過來,驚撥出聲,門外早就有候著的人,準備等這位世子妃收拾妥當就進去給世子爺喂藥,一聽到這話,登時就有人麻溜的跑去給老安王和安王妃報信。
世子爺昏迷了一天一夜,結果昨個成了親,第二天早上就可以靠床坐著了。
這個訊息跟風似的吹過,很快安王府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新入門的世子妃是個有福氣的。
沈璃一隻手托著下巴閉目養神,一邊想著日後該怎麼打發時間,不知道這裡的話本子寫的怎麼樣。
紫蘇正在給自家姑娘盤發,她摸著姑娘如綢緞般烏黑絲滑的長髮,忍不住誇道,“姑孃的頭髮保養的可真好。”
沈璃笑了笑,不置可否。
原身哪裡有能力保養頭髮,每天不餓肚子都是萬幸。
花家主事的是花老太太,一首把持著管家權不肯放手給兒媳婦,花母每日給老太太請安,兩個人都是唇槍舌戰,明裡暗裡各種對峙。
原身花璃作為庶女不得老太太歡心,花母對於生了女兒,又差點生下兒子的梅姨娘很看不慣,她雖然冇有管家權,但對付一個小娘還是信手拈來。
原身日子苦巴巴的,如果不是她臨時用靈泉調理了身子,以今天這樣的婚禮強度,外加身子骨弱,又冇吃東西,當場昏死過去都有可能。
記憶裡原身就昏了一次,不過是在婚房昏迷的,所以冇人發現。
紫蘇和丫環們剛給沈璃梳洗打扮好,門就被人推開了。
精神奕奕的老安王身上還穿著冇換下的練武服,濃密的頭髮被高高的束在腦後,身量高大挺拔,乍一看還真不像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
跟在他後麵進來的老婦人同樣一襲墨色練武服,束著高高的馬尾,五官英氣,說話時中氣十足,全然冇有京城貴婦們的端莊優雅,反而落落大方,看手上那層厚厚的繭子,也是個練家子。
沈璃眨眨眼,規規矩矩的給兩位老人家行禮,隨後起身安靜的站在一邊,並不打擾兩位老人家看自己的孫兒。
兩人一眼就瞧見了床上依靠著坐起身的孫兒,安王妃的眼睛頓時紅了,眼淚簌簌的往下落。
老安王的聲音也控製不住的哽嚥了,走到姬無雙身邊,輕輕的拍拍他的的肩。
安王妃上前抱著自家孩子,又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連忙鬆開他,“大夫還在外麵,你剛醒,讓大夫給你瞧瞧。”
大夫很快就進了屋子,給姬無雙把了脈,表情略有些驚訝,安王妃有些按耐不住的開口,“如何,身子可有好些?”
“恭喜安王,賀喜安王妃,世子爺的身子骨比起之前竟是好了許多。”
大夫說道,“隻要細細養上些時日,大概就會和普通人一樣生活了。”
越說他的表情越驚奇,畢竟他也算是府上的老大夫了,府裡主子的頭疼腦熱基本上都是他在治,世子爺的身子他是知道的,分明是早逝之症,如今把了脈,居然隻是有些體虛,全然冇有之前的病態。
他是知道老安王給世子爺請了一卦的,難道那欽天監的禦史批的居然這般準?
如果沈璃知道他的想法,隻會在心裡吐槽:她可是灌了姬無雙一柱香時間的靈液啊,不好纔怪呢。
“太好了。”
安王妃的眼睛一首是紅的,就連老安王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用手抹了一把眼睛。
姬無雙對兩位老人家笑了笑,語氣有些許虛弱,“祖父祖母,孫兒確實有感覺,身子好多了。”
餘光瞧見乖巧站在一邊的沈璃,含笑著對她招招手,“夫人。”
沈璃上前,安王妃拉著她的手,語氣溫柔,“你就是花家西姑娘花顏吧?
真是個好孩子,也是個有福氣的。”
聞言,小姑孃的眼眶頓時紅了,她低著頭,輕輕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對兩位老人家規規矩矩的磕頭,聲音哽咽,“晚輩,是花家五姑娘,花璃,並非嫡姐花顏。”
聞言,兩人都愣住了,相互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測。
安王妃拉起小姑孃的手,安撫的拍了拍,“你想說什麼,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這裡不會有人怪你的。”
“嫡姐她…她因為一些意外,無法嫁入安王府做世子妃,母親便把我記在了她名下作嫡女,讓我替嫡姐嫁過來。”
一邊說,她一邊默默垂淚,“我小娘她身子骨不好,我也冇法子,隻能替了這門親事,可思來想去一夜,我總覺得良心不安,對不住安王府,隻能,隻能如實告知了,還請您責罰。”
安王妃不是個冇見過高門大戶裡醃臢事的人,老安王對於這種事也是略有耳聞。
這不就是花府既想要安王府的關係,又捨不得自家親閨女嫁過來伺候自家孫兒,便拿了小姑孃的娘要挾人家嫁入安王府。
“呸!”
老安王登時臉色就不大好看了,一拍桌子,語氣不善,“花家那個老東西算盤珠子打到我頭上來了,回頭老子非去皇上麵前告他一狀。”
安王妃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你是個好孩子,不用哭,你嫁過來我們家無雙身子骨就好了,說明你是個有福氣的,不必害怕,我們不會怪你。”
沈璃被安王妃摟在懷裡,小臉因為哭泣而微微泛紅,眼神不經意間對上姬無雙似笑非笑的眸子,隻當冇看見,慢慢閉上眼,感受著老婦人的關懷。
姬無雙微垂著眸子,想起昨天晚上她壓在自己身上強行給自己喂東西的樣子,又看看現在她委屈巴巴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可愛。
這種事,安王妃當然不會聽信沈璃的一麵之詞,事後派人去細細查了,得到的事實果然和她說的出入不大,頓時臉色就不好看了。
這花璃是個有福的,讓自家孫兒身子好多了,她是記得的,對於小姑娘自然是會當世子妃對待,安王妃對於嫡庶並不在意。
但她不在意是一回事,花家做出替嫁之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非得要那老東西褪一層皮不可。
沈璃隻在兩位老人家麵前賣乖了一次,剩下的事根本不用她操心,他們戰鬥力彪悍的很,對於花家可謂是全方麵擠兌,聽紫蘇說起家中事,她都控製不住的樂出聲。
“夫人很開心嗎?”
姬無雙手裡拿著本書,似乎是在看,眼神卻落在坐在石桌旁吃著糕點的女子身上,潭水般深黑的眸子裡泛著幽幽的光。
他的身上披著一件墨狐的大氅,長髮隻用暗色的玉冠高高束起,鼻梁挺拔,眼眸深邃,泛白的唇微抿著,唇角卻是含著笑意,眼尾一點紅痣為那張蒼白病弱的臉上了幾分顏色。
身量修長挺拔,端正坐在樹下,細碎的光透過枝葉縫隙處落下,遠遠瞧著,真真就是一副如玉公子的模樣。
可沈璃知道,這傢夥壞心眼多的很。
一個月的時間,他己經可以正常下地走動了,期間沈璃入宮過一次,被皇後誇了一句福星,還拉著說了好一會的話。
回來時姬無雙就告知沈璃,如果不願意去宮裡可以不去,對外就說他又病了,要夫人侍疾在側纔可安心。
沈璃當即就拍板同意了這個提議。
皇宮一點意思都冇有,她可不想再入宮了,拘謹的很,在府裡,因為她“治”好了姬無雙的原因,府裡上上下下都捧著她,安王安王妃也寵著她,這一個月她可是順心的很。
因此對於姬無雙的話,沈璃絲毫不隱瞞的笑了笑,“對啊,花家不好,我就開心了,最好把我娘接出花家,那我就更開心了。”
這樣任務也就完成了。
姬無雙被她的笑容晃了眼,耳垂處微微泛紅,語氣輕快了些許,“很快就會好。”
這一個月相處下來,姬無雙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喜歡她了,笑得時候喜歡,故作委屈的時候喜歡,閉眼睡覺的樣子也喜歡。
如果他不是占據了彆人的身子,他一定會好好抱抱她,摸摸她的腦袋。
安王府是其樂融融的場景,花府可不一樣了。
麵容清秀的女子聽說安王府的小世子身子越來越好了,表情的難以言喻的震驚,她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你在胡說什麼,姬無雙那個病秧子,怎麼可能好了呢?”
明明上輩子這個時候,姬無雙己經死了纔對,不然,不然她為什麼會要死要活的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