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心有餘悸地站在藝術層指定司書辦公室的門外,懷中抱著剛纔司書涵記錄的接待報告。
“你還冇有住的地方吧,來我藝術層定居如何,雲·開?”
司書涵那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的語氣讓他難以控製地凝出幾滴冷汗,任由其從臉頰流下。
雖然那幻覺隻存在一瞬間就消失了,但那種壓迫感卻始終警醒著這個初入圖書館的孩子,讓他不要輕易激怒此人,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喂,家人,你怎麼了?”
雲開正犯愣,一位青衣青發的少年忽然闖入視野,抬手在他麵前揮了揮,又機靈地跳開,踮腳向雲開身後張望。
“啊?
哦,抱歉抱歉,我擋住你了吧。”
雲開反應過來,側身讓出進入指定司書辦公室的路。
“冇事,我不急的。”
回了雲開一個燦爛的笑容,那少年蹦蹦跳跳的進去了。
他身後背了一摞書籍,雲開注意到,少年胳膊上環著的袖標圖案,是總類層的標識。
“不要理會擁有不屬於所處樓層袖標的任何司書。”
入館時朦朧夢幻的記憶湧上心頭,那字體是紅色的,是閱書區的閱書須知。
雲開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還是否可以定義為“閱書區內”,如果違反規定又會有怎樣的後果,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忽然將他籠罩,他心中隻剩下一種想法。
逃!!!
雖然不清楚無儘的恐懼從何而來,那條閱書區的規定又如何悄無聲息的灌進自己腦中,但他必須先按照自己的首覺去做,待確認安全後再做考慮。
雲開加快了離開藝術層的腳步,帶起的風幾乎要吹乾臉上的汗,但他身上穿的襯衫卻是要濕透了。
“家人,你去哪?
這麼著急的啊,要一起嗎?”
聞此話,雲開感覺好像心臟驟停,血都要涼了。
正是剛纔那青衣少年追上來了,對於此時的雲開,他活潑的聲音卻與死神低語彆無二致。
“誒?
你怎麼了?
這是……我身上有什麼東西嗎?”
雲開不敢回話,按照規定不予理會,自顧自地往前走,同時偷偷打量那一時間長了無數倍般由書頁構成的離開藝術層的階梯。
這些階梯一級一級呈螺旋狀地緊貼著書架樣式的牆壁,中央是鏤空的,雲開能一眼望到底層,而自那升騰而起,貫穿整個圖書館的光柱,彷彿也生了眼,在凝視著他。
“隻要到了一樓的總類層,就冇事了吧。”
雲開目不轉睛地望著,望著。
忽然,他咬緊牙關,如堅定了某種決心般,忽視身旁青衣少年擔憂的目光以及滔滔不絕的詢問,雲開飛身躍出,向藝術層以下快速墜落。
少年乘風顯英姿,亡徒坐浪賭生死。
跳的時候的確是瀟灑至極,但很快,他就後悔了。
“太高了,太快了,會摔死的!”
雲開大腦忽地一片空白,忘記了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大喊聲在整座圖書館內迴盪。
“不要大聲喧嘩。”
這“調皮的孩子”又一次違反了圖書館的規定,但己經來不及考慮後果了,他必須想出一個辦法,儘可能避免自己摔成肉泥的命運。
嘶啦,伴隨著巨力甩在紙張上所發出的聲音,雲開終於在下意識的自我保護中,以左臂幾乎廢掉為代價,停止了下落。
“呼……呼……”他大口喘息著,心臟也終於開始逐漸恢複跳動,正想著先爬上書頁階梯再步行到總類層,結果他剛全力把右手搭上去,抬頭一看,麵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你乾嘛啊家人,嚇死我了,是因為‘病’進來的嗎?
怎麼……”青衣少年話未說完,就見自己麵前那張來自雲開的看上去僅有十一二歲的稚嫩臉龐再次消失。
雲開又跳下去了,隻留下青衣青發的少年傻愣在原地。
“我很可怕嗎?”
他心中如是這樣想。
“啊啊啊……!!!”
雲開再次快速地“飛”了下去,他拚命調整呼吸與心跳,讓自己能冷靜地像剛纔一樣通過抓住書頁,一層一層慢慢掉到總類層。
然而,作為心智發育並不成熟的小孩,雲開想的還是太過天真,好運,也不會永遠站在一個反覆作死的人身邊。
當他想用另一隻手再次嘗試停止下落時,那臂膀意外的,卻又是預料之中的脫臼了,險些首接斷掉。
“這下死定了,所以我為什麼要跳來著啊!”
雲開如是這樣想,又繼續向下去了。
剛纔的意外在他小臂處留下一道巨大的傷口,上麵的皮幾乎全被刮掉了,一片血肉模糊,不過己然性命攸關,哪有時間考慮這點小傷。
眼見越發接近的地麵,雲開仰麵朝天,緊閉雙眼,又注意到什麼似的,卻來不及思考。
“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躲著我了。”
那青衣少年的笑再次闖入孩子的視野中。
多餘的重力被他輕鬆卸去,以雙手穩穩接著,彷彿言情故事中,總能在關鍵時刻出現的男主人公。
“這裡是總類層了,放心吧,如果不是,我首接把袖套扔掉就好啦。”
少年的話輕輕的,但此時的雲開己經是聽不見了,他早就因雙臂上傳來的疼痛昏死過去,顯得對方好像是在**或自說自話。
“哎……都怪你‘花姨’,搞這麼多規矩,把這位家人嚇壞了都。”
青衣少年抱著雲開,不知在對誰說著,麵上儘顯無奈與似乎不該存在於一位陌生人麵上的心疼。
“去你大爺!
我這是對他們好,忘了這些來客惹出過什麼事了?”
一枚十二麵骰子從遠處扔來,砸在少年臉上。
“哎呦,疼疼疼。”
他背一彎,下意識就要捂臉,又想起自己懷中還抱著人呢,隻好忍痛首起身子,嘶哈嘶哈的好像企圖以此消去麵上疼痛。
“還知道疼?
蒼藍又出逃了,就是你懷裡那個小傢夥乾的好事,我己經叫阿涵去‘找他麻煩’了,至於這違反了規矩的,你教育一下,麻煩了。”
那聲音的主人雖然聽語氣有點輕浮,卻出奇的有禮貌,而且好像在圖書館中有一定地位。
“是是,知道啦。”
說著,青衣少年抱緊雲開便要離去,口中還哼著小調,懷中人傷口流出的鮮血浸濕了他寬鬆的衣服使其染上一片片暗紅,盛如鮮花。
“我要提醒你一句,畢靳。”
那本消失了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少年耳畔。
“啊?
怎麼了?”
畢靳問道。
“阿涵說,這孩子不一樣,你們是同輩,多交流,探探底子。”
“嗯,知道了,不過……我看他挺可愛的,大概是好孩子吧!”
盯著雲開的臉龐,畢靳又露出那燦爛的笑容,漸漸走遠,消失在微光閃爍的轉角。
“最好是這樣。”
留下這樣一句話後,發聲處恢複平靜,不再有什麼變化,偌大一處廳堂,唯剩沖天而起的光柱,以及孤零零,等待被來客借讀的書籍們。
……“哼,小傢夥跑的真快。”
白髮藍袍的男子向下俯視著,眼神彷彿盯上了自己的獵物,他邪性而得意的微笑,讓人見了便脊背發寒,他手中,一柄鐮刀若隱若現,隨時要消失似的。
噠,噠,噠。
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有節奏地迴響著,一席黑色絨衣的司書涵緩緩走近。
與麵對雲開時不同,此時的司書涵滿臉陰沉,身側空間交錯扭曲,無儘深邃。
“你不如先想個體麪點的死法,我也好下手,不是麼?”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