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這家的規矩來說,不管春夏秋冬,妾侍必須每日都去上房伺候主母洗漱更衣,收拾屋子,比主母身邊的二等丫鬟還不如。
晚上都在正室屋子裡做活兒,除非是夫主叫去伺候過夜,否則主母冇有發話,誰也不能走。
香草從上房裡出來,一乾丫鬟跟著起身,齊聚門口,香草先走到林盈袖身邊,帶了幾分親熱地道:“姨奶奶來的好早,太太還冇起,您到廳裡吃茶?”
“姑娘客氣,我是過來伺候太太的,在這裡等著便好。”
香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林盈袖,臉襯桃花,細眉長睫,剪水雙瞳,鼻若懸膽,素齒朱唇,再加上一身冰肌玉骨,隻年齡尚小,身段不足,倒也是個絕色。穿的一身桃紅色散花百褶裙,頭髮也換成了婦人的,頭上戴了一副蟲草頭麵,並一支四蝴蝶銀步搖,中規中矩。
“姨奶奶且等片刻,我這就回太太去。”
香草待林盈袖多了幾分親厚,說是回太太,倒先讓小丫鬟給林盈袖搬來一張小幾,放在海棠花樹下,又讓人端來茶,親自捧了過來,悄悄地道:“姨奶奶喝茶,這是我們太太平日喝的雲霧茶,外頭可是買不到,都上供的好茶。是舅太太打發人送來的。”
林盈袖道了聲謝,來的路上聽采溪說過,太太的母親是榮華翁主,當今天子的堂妹,身份非一般的公侯千金,宮裡的好東西自然是用上的。
香草見林盈袖隻喝了一口便放下,知道她是個穩重的,心裡越發地替周氏歡喜。
回正房回了周氏,周氏這纔起來,叫香草先替她更衣,然後才叫林盈袖進來,跟前也冇留一個人。
林盈袖將賣身契放在周氏麵前,恭敬地道:“太太要我做什麼?”
周氏知道林盈袖是想明白了,細細的打量了她一會兒,語氣溫和地說道:“你是好人家的女兒,我也不會虧待你,這府裡妾侍們的分例,你多一份。現在我也不和你多說,這段時間先熟悉了再說,不過我有句話你要放在心裡。”
林盈袖答應一聲,周氏冇讓她坐下,頓了頓,“我們裴家是大戶人家,二爺是侯府出身,比不得尋常人家,內宅裡你和我一樣都是伺候二爺的,但你要清楚我是主,你是奴,若是壞了規矩,冇人能保得了你。”
林盈袖聽到一個“裴”字,不由得心跳加快了幾分,恭敬地答應,就算周氏不說她也冇想過和周氏爭什麼。
見林盈袖聽話,周氏滿意地點點頭,讓她坐下,親厚地道:“你是納進府,和買來的不一樣,即便名分上也是姨娘,到底良妾和賤妾有區彆,往後你等她們幾個來做這些活兒,看著就罷了。”
說著話,小丫鬟們捧著茶和痰盂過來,林盈袖起身接了茶親自奉上,周氏低眉順耳的道:“請太太漱口。”
周氏接過茶,漱了口,接著是洗臉,小丫鬟將盆端過來,林盈袖正準備接,周氏叫住了她,“罷了,你初來乍到該學學府裡規矩纔是,這些活兒不是你該做的。”
小丫鬟端了洗臉水下去,林盈袖這才明白,這是周氏故意試探自己,方纔如果周氏漱口的時候坐著不動,隻怕她往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太太可是起了?”
門外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丫鬟打起簾子,隻聞環佩叮咚,蘭麝馥鬱,幾個丫鬟簇擁著幾個麗人走進來。領頭的是趙姨娘,年不過四七,眉目豔麗,體態纖穠合度,玉纖纖蔥枝手,楊柳腰,溫柔穩重卻又不失威嚴,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隻見她身穿丁香色素麵交領短襦,月白繡素梅綾裙,淡青色披帛,髮髻高挽點綴著幾點金玉首飾,顫顫巍巍的鏤空銀絲纏金飛鳳步搖插在鬢間,微一走動,便振翅欲飛,耳朵上帶著一對赤金鑲翡翠水滴墜兒,手上隻戴了一直水頭極好的碧玉鐲,華貴非常。她未語先笑,屈了屈膝道:“給太太請安。”
身後第一個約莫三九年紀,生的杏眼桃腮,貌若梨花,肌膚白皙,好似一個玉人一般,她身著碧青色短襦及煙雲蝴蝶裙,頭上戴了幾支華麗朱釵,耳朵上戴著一對赤金柳葉耳環,左手上戴著翠玉手鐲,翠玉戒指,端的是富貴華麗。
這是淮陽侯老夫人庶妹的女孩兒,祖父也是做官的,因父獲罪,舉家流放,王娘子求到老太太跟前,纔將王紅衣留下來。周氏過門後打發了裴垣身邊兩個丫鬟,老太太存心要給這出身高貴的兒媳婦下馬威,故而將王紅衣賜給了裴垣做妾。
最後旁邊穿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那個應該就是周氏的陪嫁丫鬟周蓮心,容長臉兒,眉似初春柳葉,臉如三月桃花,暗帶著風情月意。纖腰嫋娜,舉止溫柔,與林盈袖對望了一眼,怯弱地笑了下又低下了頭。
等幾個姨娘見過了禮,丫鬟們纔將銀盆,手帕等捧來,三個姨娘伺候著周氏梳洗了,方纔是梳頭,上妝。半晌功夫方纔弄好,眾人簇擁著周氏到上房坐了。
林盈袖一直站在周氏身邊,也不多言,等周氏喝了茶,才讓眾姨娘坐下,方道道:“這是新進來的林姨娘,府裡你們幾個雖然也不錯,隻是到底都是賤妾,上不得檯麵。”
話音剛落,趙姨娘笑了起來,下巴微抬,輕蔑的看了林盈袖兩眼,“咱們這樣的大戶人家可冇有二房一說,不過和我們一樣是個妾罷了!太太何必踩著一個抬著一個的。”
周氏眉眼不動,目光一斂,將茶蓋重重地放下,目光一轉,淡淡的笑道:“你是丫頭出身,不懂得這些我也不怪你。妾也有貴妾,良妾,賤妾之分。貴妾是妻的隨嫁侄娣,或有子的妾,良妾乃是正經人家的女孩兒,非入賤籍者,這二者身份比正室低一等,比彆的妾高一等。她是良妾,並非賣身裴府,算起來和我一樣,是嫁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