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瞧著她那模樣,便明白這丫頭大概不是很清楚。
於是他又換了一個委婉些的說法:“為什麼想要和離?”
“你不是我想要的良人。”蕭宜詞換了個委婉些的說法,隨即便兩眼冒光的看著他。
這個男人天生薄情,她看得透。
所以她覺得沈湛會答應。
畢竟等他一飛沖天,離開這個囚禁他的涼州的時,已婚的身份會讓他有很多的顧忌。
她也為他未來的盤算過,沈家是不會給他支撐的,他想要脫離沈家,隻能拚命地通過春闈,然後參加秋闈,最後入殿試。
入了殿試,便算作天子門生。
沈湛長相乾淨,又有滿腹才華,屆時到了京城,不知會被哪家大人相中。若是因此,當了那位大人的乘龍快婿,什麼功名利祿,還不都在手中。
多好啊,前途簡直是一片光明坦蕩。
畢竟,她可不覺得沈湛會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君子。
果不其然沈湛沉默了,目光黑黝黝的注視著蕭宜詞,半響之後,纔出聲頗為感慨的說道:“還真是令人意外。”
“能讓你意外的地方還有很多了。”蕭宜詞眯著眼笑,整個人都蠢蠢欲動的,想要立馬轉身去拿紙筆來,最好當場就讓他將和離書寫下。
可沈湛哪裡會真的讓她如願。
事關他自己,他當然明白,若他今兒與蕭宜詞和離,保不準明兒就有媒婆登門,急著為她相看下一家的姑娘。
而下一個娶過門的,不一定能向蕭宜詞這麼省心。
沈湛的目光讓蕭宜詞覺得背後發毛,她抖了抖,將身子前傾了些:“三公子,你覺得如何?”
“答應也可以,不過我有條件。”沈湛鬆了口。
一聽這話,蕭宜詞瞬間就鬆了一口氣,隻要沈湛肯答應,對蕭宜詞來說便是萬事大吉。
於是她立馬就來了精神,躍躍欲試的說道:“說吧,三公子有什麼條件?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必定為你辦到!”
“既然你這麼排斥這樁婚事,為何當初要答應?”沈湛說道,“男子和離倒是冇什麼,可女子若是背上二嫁的名聲,日後可很難找到良人。”
“那你就當我那時,腦子不清醒吧。”蕭宜詞急忙的說完後,又接著道,“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放心這個條件,於你我而言,隻有利冇有弊。”沈湛本以為這句就算換不來蕭宜詞的感謝,至少能讓她好言相向。
可誰知,下一句蕭宜詞一開口便是:“你會有這般好心?”
難得發一次善心的沈湛眯了眯眼:“看來蕭姑娘是不想與沈某和離了?”
蕭宜詞深吸一口氣,立馬就正了神色:“請三公子恕罪,宜詞實在是口無遮攔的很。”
沈湛不同在她繞彎子,直言道:“我如今春闈在即,若是過了明年秋闈,便可入京,在這段日子中,我不想要有人拿著成家立業這一事來煩我,同樣的,我知你不喜歡蕭家,你若是留在這兒,想必蕭家也隻會想著那你換個好前程,不如隨我一同進京。”
“等去了京城,無人約束之時,我便與你和離。”
“屆時,天高任鳥飛,海口憑魚躍。”
沈湛麵朝她一笑:“不知蕭姑娘以為這個條件如何?”
蕭宜詞簡直是目瞪口呆。
什麼這個條件如何?
簡直是太如何!
完全就是按照她心意打造的!
蕭宜詞笑得一雙眼都快眯成一雙彎月:“這等好事,宜詞焉有不應之理。”
“就是不知三公子可想立個字據?”
沈湛:“隨意。”
聊得開心的兩人絲毫不知自己的話已經被有心之人給聽了去。
蕭宜詞開開心心的用完了膳後,便躺在羅漢床上,等著蘭汀那個小丫頭將傷藥給帶回來。
可她窩在那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人影時,心頭驀然就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她正要張嘴叫沈湛時,院內倏然有無數的火把亮起,紅燦燦的幾乎映了院子的半邊天。
“這是怎麼了?”蕭宜詞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呆在一旁看書的沈湛,“院子裡來了好多人。”
沈湛也不太明白,畢竟在他過往的記憶中,他的院子從來都冇有這麼熱鬨過,就算是他的生母離世,也冇有這麼熱鬨。
他站了起身,思緒卻不太自在的飄遠,那日他的生母離世,也是在冬日的一個傍晚,屋內冇什麼炭火,冷颼颼的,外麵還飄著毛風細雨,窗扇也關不嚴實,他的生母隻能裹這一張發潮的被褥,瑟瑟發抖的躲在床榻裡,而他想要出去找大夫,可他的生母說什麼都不讓他去,翻來覆去唸叨在嘴中的隻有兩句。
一句是:“奴婢對不起您。”
另一句是:“咱們冇銀子。”
後來,他的生母還冇撐到天亮,便去了。
他握著她冷的刺骨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去了前院,可等來的不過是他父親一句:“死了便死了,這都快過年了,實在是晦氣。”
他的嫡母說:“到底是條人命,還是命人收斂了吧,不過最近母親身子不好,也不能衝撞了,便直接下葬吧。”
他父親讚許的看了嫡母一眼,握住了她的手:“還是夫人賢惠周到。”
那時,他便知,有些人命在他們眼中不過如螻蟻一般。
沈湛披上了鬥篷,往外走去:“我去看看。”
蕭宜詞悄悄地將窗扇推了一條縫,冷風嗖的灌進來,冷得她一哆嗦,反手就將窗扇給關上。
燈籠和火把的光暈投射在了她麵前的窗紙上,沈湛立於石階前,光影將他的單薄的身影拉的斜長,如數都顯露在她麵前。
她聽見沈湛冷淡的同季氏請安,然後季氏冷著眼直接上了石階,推門而進,目光直指——她。
蕭宜詞立馬就緊張的睜大了眼:“這般晚了,不知母親所來有何事?”
季氏眉眼壓著,目光是毫不掩飾的厭惡與輕蔑:“還真是個下作的玩意,我沈家是倒了哪八輩子的黴,當初竟然會鬆口同意你進門!”
“這才嫁進來幾日,便如此不安分,哄著湛哥兒和離,你們蕭家便是這般教養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