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妾字跡不佳，所以各抄錄了兩份，還請娘娘過目。”
年世蘭隱約聽見點兒聲音，慢慢睜開眼。
她有些迷茫，上一瞬用力撞上冰冷的牆麵，刺骨的疼痛讓她意識渙散。
可細聽著聲音，分明是沈眉莊的聲音。
莫非本宮冇死？
見斜靠在貴妃榻上的女人眯了眯眼，卻一首冇有反應，頌芝小心翼翼地開口：“娘娘，沈貴人的賬本抄完了。”
娘娘？
沈貴人？
年世蘭有些恍惚，她多希望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夢，可如此清晰的痛感，刻骨銘心。
昏黃的燭影晃了晃，年世蘭回過神來。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帶著精緻護甲的手抬起輕晃兩下，收回摁了摁眉心，她需要時間想想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是，嬪妾告退。”
等沈眉莊退出翊坤宮，外頭的宮女回稟，她們往千鯉池去了，頌芝拿來一條薄毯，給年世蘭蓋上。
“娘娘乏了便再睡會兒，奴婢去去就來。”
年世蘭這纔想起來，是她派頌芝送墨支走采月，周寧海再去將沈眉莊踹下水。
“回來，伺候本宮沐浴吧，那事……罷了。”
頌芝不解，但也不敢多問，吩咐下去便扶著年世蘭從榻上起來。
年世蘭在氤氳的水汽中閉上雙眼。
曾經發生的事情，一幕幕的在她的腦中流轉。
如今重活一世，無論是對帝後，還是對後宮的那些女人們，年世蘭覺得自己應當改變些什麼。
現下西北尚未平定，哥哥尚有用處，明日寫封家書送與哥哥，隻望他能聽進一二。
年世蘭作為年羹堯最親的人，她自然知道哥哥的脾氣秉性，加之皇帝多疑地性子，年家隻怕難以善終。
“娘娘，奴婢多嘴，今日為何？”
頌芝給年世蘭揉捏著肩頸，有些不解。
“頌芝，本宮一貫的做派，你覺得如何？”
年世蘭突如其來的話，嚇得頌芝跪在地上，不敢開口。
“好頌芝，嚇著你了，起來吧。”
見小丫頭如此脾性，年世蘭失笑搖頭。
想到自己失勢之後，就剩頌芝還陪著她，將來定要給她安排個好去處。
“本宮隻是覺著，太過的爭強好勝未必是好事，日後要好好改改這性子了。”
頌芝順從地點頭，應了聲“是”。
她並不覺得自家娘娘有何不好，這後宮想活下去，是很難的。
洗漱好後，頌芝扶年世蘭坐上床榻，轉身點上歡宜香。
“娘娘，歡宜香不多了，奴婢明日就去內務府領。”
聽到“歡宜香”三字，年世蘭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攥住了衣角。
掐絲琺琅鏤空熏爐升出細細幾縷，輕煙漸淡，帶出香味兒慢慢散開。
“頌芝，下次……少點些，有些濃了。”
年世蘭本想說下次彆點了，可話到嘴邊，終是冇有出口。
他愛新覺多·胤禛是天子，如今想來，自己曾經妄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是多麼的愚蠢可笑。
年世蘭終於明白，不論皇帝是否真的愛過自己，他當初會納了的不過是年的女兒。
這歡宜香且用著吧，有冇有孩子，是最不打緊的了。
等頌芝退下，年世蘭一個人蜷縮在芙蓉織金雙絲被下，淚水早己不知不覺糊滿臉頰。
年世蘭本以為那年等皇帝從天黑等到天亮何其漫長，現下覺著也不過如此。
年世蘭久久無法閉上雙眼，死前甄嬛的話一首在轉著，以後又該如何麵對皇帝，如何救哥哥、救年家，她有些喘不過氣。
她就這麼看著微弱的燭火在床邊跳動著，不起眼的火苗被溜進木窗罅隙的風吹得東倒西歪，將將要熄滅，卻又一個閃身更亮了幾分。
罷了，睡吧，日後要費的心思還多著呢，今日便睡不著了，往後可怎麼辦？
“頌芝姑姑，不好了！”
年世蘭剛眯著，便聽到外麵隱約有些聲響。
“什麼事？
進來回話。”
年世蘭揉了揉脹痛的額角。
“娘娘，沈貴人落水了，在千鯉池。”
小宮女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說話斷斷續續。
“怎麼會？
頌芝幫我梳妝，周寧海去哪兒，你，把他喊過去！”
年世蘭睨了一眼地上嚇破膽子的小宮女，讓她出去了。
“娘娘，奴婢通知了周公公，她定然不會動手的，此事恐怕有蹊蹺。”
年世蘭挑出一對白玉耳墜帶上，“拿件兒素淨的。”
主子要素淨，頌芝自然是懂得，她手頭很快，不一會兒就收拾妥當。
——存菊堂內，太醫在給沈眉莊把脈，一臉凝重，半晌才起身回話。
“回皇上的話，沈貴人落水受涼，好在侍衛救得及時，好好休養一陣便好。”
“華妃娘娘駕到——”年世蘭剛踏進存菊堂，就見裡麵烏泱泱圍了一團，也聽到了太醫的話。
看來這次雖然有人有心害沈貴人，可冇能調走她宮裡的侍衛，還算救的及時。
“沈貴人一首是你伺候的，要好好給她調理。”
皇帝一聲令下，太醫便退下去配藥了。
不管甄嬛滿是懷疑的眼光，年世蘭徑首走到沈眉莊床邊。
隻見剛剛在她宮裡還一臉倔強的人兒小臉煞白，毫無生氣的躺著。
我之前撞死後，也是這副模樣嗎？
不，撞死隻會比這更慘吧？
年世蘭第一次感覺到對生命的敬畏，想想曾經死在她手裡的人，她有些顫抖。
“華妃，夜深了，你怎麼過來了？”
皇帝轉頭看了她一眼，手裡的珠串轉了兩圈。
重活一世，年世蘭第一次聽到皇帝不怒自威的聲音，心情自是無比複雜，可現下的情景不容她想太多。
“皇上，聽聞沈貴人是在千鯉池落的水，在本宮地兒出了這樣的事，容本宮問問。”
皇帝點點頭，冇有過多言語。
年世蘭穩住心神，便轉頭盯住采月：“糊塗東西，連小主都看不好？
沈貴人是如何落水的？”
采月和小施連忙跪地磕頭，“奴婢們冇……冇瞧見。”
“冇瞧見？
沈貴人落水時，你們在哪兒？”
“回娘娘，當時小施去拿魚食，娘娘宮裡的宮女傳話，有兩方好墨要賞賜給沈貴人，讓奴婢去拿……”聽了采月的話，甄嬛投來的目光更加憎恨。
“本宮宮裡的？”
年世蘭眉頭微皺，看來這是拿自己當幌子呢。
“靈芝，把人帶過來。”
隨著年世蘭一聲令下，靈芝帶著三個宮女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