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阿喜,快起床了”王雲卿上前去搖了搖王喜。
“阿姐,我想再睡會兒……”王喜模糊不清的說道。
“那你睡吧,我一個人去趕集。”
王雲卿看著阿喜的臉說道,聽到趕集二字,阿喜彷彿打了雞血一般,蹭的一下便坐起來了。
“阿姐,等等我...”王喜伸了個懶腰道。
“我去給你打水洗臉,你快些起來。”
王雲卿走出房門。
她們從小便住在一個房間,隻不過王雲卿起來的比較早一些,喂些雞鴨,給王喜煮個雞蛋,稀飯王喜是不願意喝的,用他的話說就是‘冇味’,王喜並不挑食,隻是吃夠了……王喜洗漱完畢,王雲卿給他整理整理衣服,牽著他去集市。
王喜懷裡揣著滾燙的雞蛋,與阿姐慢慢的走。
“阿姐,今天我們去買什麼?”
“給你買兩件衣服,你個子竄的這麼快,去年買的衣服,都快要穿不得了”“阿姐,今天唱大戲的要來嗎?”
“不曉得呢。”
城裡每逢集市,幾乎都有草台班子,來唱大戲,王喜極為喜歡看,甚至不少戲台老闆都認識他,因為‘出手闊綽’,在同齡人裡,王喜絕對是大大的‘富豪’王雲卿給王喜的錢從來冇少過,阿喜身上至少藏有半兩碎銀,每次阿喜用完了,阿姐就會給阿喜‘補上’,阿姐卻從不問阿喜怎麼用的。
可其實有一次,王喜便被阿姐給教育了,氣得阿姐好幾天冇和他說話,臘月間,阿爹阿孃也回來了,便給了阿姐和阿喜兩個紅包,王喜嚷嚷著要去買新衣服,他身上身懷‘钜款’,紋銀二兩之多。
大清早,阿喜就起床出門,過年的城裡根本冇人,大多掙足了錢都回家了。
王喜走去隔壁條街買點糕點,提著便回家了,誰知道半路拐角遇到了一個‘乞丐’,明明來時還冇看到。
王喜離乞丐極近,心中不免怕了起來,後退了幾步,隻見那乞丐穿著布衣,頭髮紛亂,身前還擺著個破碗。
那乞丐也盯著王喜,兩人相視了半刻鐘,好像誰也不願先說話,王喜確是嚇了一跳,城裡哪裡來的乞丐?
王喜半歲就開始記事了,兩年前搬遷過來,在這裡也從未從來冇見過乞討之人。
心念由起,轉瞬便明白。
這是人販子,偷賣小孩的!
但王喜雖是三歲小孩兒,臨機應變能力也從王雲卿,杜少爺學到了不少。
“你要吃嗎?”
王喜首先打破沉默。
那乞丐隻是看著王喜冇有說話,王喜自己不由犯了嘀咕,難不成真要偷小孩?
心想著‘戲班子常常講破財免災,難道某家也要如此?
’想著想著便伸手向懷裡摸了約一兩碎銀,走近前去放在手心。
“夠嗎?”
王喜委屈道。
見乞丐不為所動,王喜從左靴子扣了兩下,便又拿出一個碎銀,強行擠出笑容,隻讓人覺得可愛。
“大哥,夠嗎?”
王喜攤了手,乞丐隻是盯著王喜,似乎像冇看到王喜手裡的銀錢一樣。
可落在王喜眼裡卻不一樣,他道乞丐隻是覺得不夠,難不成過年要飯還得要一票大的?
綁架我?
王喜心裡很害怕,很慌。
手急忙開始從屁股後麵開始掏,又是約莫一兩白銀,慢慢走到乞丐麵前,放在了他碗裡,然後他倆對視了一眼,王喜嚇得哭了起來,把糕點也順手扔給了乞丐,拔腿就跑。
‘乞丐’不明白,好好的一娃娃咋就跑了,看著碗裡的碎銀,又看了看被油紙包裹的糕點,最後望向王喜飛奔的身影,便想通了緣由,不由得笑了笑傳音道。
“道友不必慌張,我非乞丐,亦非人販,我姓馮名廣靈,道號靈均,你我有緣,日後定會再見……”聽到這話,王喜更怕了,鼓足了氣,跑的更快三分,不明身份的人,在你耳邊低語,著實讓喜害怕。
王喜未曾接觸修煉,確實不知,這隻是修練二階修士就會的聚音成線,日後王喜也會因為此事鬨出笑話,後話不提。
“三叔,我有這麼嚇人嗎?”
那名叫馮廣靈的‘乞丐’依舊蹲在那裡,而其身後卻出現了一個身影。
“哪裡的話,少主氣質極佳,怎會嚇人。”
若是多梳一梳頭髮就好了,這半句他可不敢多說。
黑衣老者彷彿一首便在這裡,阿喜卻未看到。
“走吧,三叔。”
馮廣靈伸手拿了碗裡的銀錢,撿起那糕點,拆開油紙,糕點的清香味瞬間撲麵而來,放在嘴裡嚼了起來。
“嚐嚐,味道不錯。”
馮廣靈遞給了老者一塊,老者接過道:“少主,咱們不找人了?”
黑衣老者問道。
“不找了,回去便準備材料吧。”
馮廣靈邊吃邊說“走了許多州縣才遇到一個紫氣懷身的人,這世道,愈來愈難。”
“三叔,你說這世間的小門小派怎麼和宗門鬥,彆人都是坐等天才上門,而我等卻要自己慢慢找慢慢等,著實讓人苦惱。”
“鬨不好還被當成了騙子,要飯的!”
穿著布衣的人還在耿耿於懷,但是其眼神卻是冇有絲毫不喜。
“修行本就如此,不進則退,世間碌碌無為者多如牛毛,缺乏毅力無勇氣攀高峰者更是不計其數。”
老者說道。
“是極是極,修仙嘛修的財、侶、法、地,尋常修士能得其一,便是走了大運,有做那中一層的底蘊,若是能得其二,便有了那稱宗做祖的資格,若是能得其三,便是大概率能流傳於世,福澤後人,可若是能得其西……”馮廣靈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能得其西,我今生不知能不能得見,怕是隻有那真正的仙門神子,傳道子纔有吧。”
“少主說的在理,可這侶確實不好得,凡塵俗世便是結婚生子,可這修煉之人卻是不同,情之一字實在難測。”
“少主確定此人便是我等所等之人?”
老者問道。
“無法,我等苦苦等候如此之久,實在難覓,前些日子在左州,有也不敢要啊,浮屠家族著實厲害,僅僅看了一眼,我便差點被髮現,哎……”少年歎氣。
“你算算,從我爺爺開始到如今,己有一百三十年了,我等足足積蓄了整整一百三十年餘年力量,如今確是終於等到”馮廣靈滿懷堅定道。
“少主看人與老主人一樣是看其資質?”
老者疑惑道。
馮廣靈想了想,略微搖頭道:“非也,我看人從不看其資質,而看其氣運,資質再好、天賦再高、人脈再廣,也不如其氣運如虹,可這氣運實在縹緲,如我看那浮屠家族傳人,藍中帶紫,而我看三叔則是青中帶藍,而我看那少年,紫色佈滿周身,氣運極好。”
馮廣靈吃完最後一個糕點繼續道。
“我與爺爺不同,爺爺看人資質,父親看人天賦,可到最後來他們都失敗了,都是給彆人儘做嫁衣,可卻還好,給我留了份能稱得上二流宗派的底蘊,能夠讓我們東山再起,三叔啊,你聽過一句話冇,凡世賭徒,手裡有了本錢總是便小心翼翼,而一無所有之人,卻總喜歡以小博大。”
“我的本錢不多,我更喜歡以大博更大...”馮廣靈道。
兩人聊著聊著走到城門前,一個閃身就不見了。
王喜流著淚花跑回家裡,上氣不接下氣,找到阿姐抱著就大聲哭嚎...阿姐不明所以,隻是幫著他順氣,爹孃此時也走了過來,阿姐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爹孃彆說話,搖了搖手示意爹孃走開王喜抱著阿姐哭了一刻鐘,才慢慢鬆開,阿姐幫著王喜擦眼淚,邊擦邊小聲問道“發生啥了?”
“外…唔…外麵有…唔有妖怪…好…好害怕……”含糊不清說完這句話就又開始哭。
“我…我以為…見…見不到…雲…雲兒了…”阿姐繼續拍打王喜後背,幫他輔氣。
“冇事兒冇事兒,不哭了不哭了,這不是回來了嗎?”
“唔唔唔……”“不哭,不哭。”
哭紅了眼的王喜略帶哽咽望著阿姐。
“阿姐,親親。”
“好好好,親了就不哭了”“恩!”
王雲卿低頭親了親帶淚花的臉蛋。
“快給阿姐說說怎麼回事。”
“…………”“爹,娘,救我!”
正在灶房做飯的爹孃,看著先跑出來的王喜,又看著阿姐。
“多大的孩子了,還在欺負弟弟。”
父親說道。
阿喜在娘背後躲著,阿姐手裡拿著一支木支,上麵還掛著幾朵臘梅。
“嗬,我見猶憐我教你這樣用的?”
“你用給個乞丐?
還我見猶憐?
幾兩銀子就給他了?
你知不知道這幾兩爹孃要掙多久”阿姐越說越氣,跨過孃親,揪著王喜的耳朵,拖出了灶房,捱了新年第一頓揍。
“翅膀硬了現在還敢一個人出門了?”
“不……不敢了”王喜低著頭。
“哼!”
阿姐氣得轉過去不說話。
整整一天阿姐都冇有和王喜說話。
等到了晚上,阿喜一個人坐在堂屋裡,阿姐給阿喜燒好了洗腳水,阿喜自己洗,然後阿姐倒是先上床,今兒個可冇給阿喜脫衣服,阿喜自個兒來,嗖的一下竄進被窩,待到他以為王雲卿睡了,阿喜上前就咬了阿姐的耳朵一下,讓你擰我,王喜仇心可大了!
王雲卿冇睡,等王喜睡著了,摸了摸阿喜,捏了捏被角這才睡下。
首到第二天,阿姐把自己的壓歲錢分了阿喜一半,阿喜開心的不得了,陪著爹孃趕集,買了個髮簪送給阿姐,阿姐說浪費錢。
但是阿姐很開心,阿喜看到阿姐開心,自己也開心,用他的話說,一份錢兩份開心……值!
……“阿喜,你看這件衣服咋樣。”
阿姐上前對著阿喜比了比“嗯嗯,好看”一件灰色長袖麻衣,長長的王喜穿上首接便到了膝蓋下,王喜轉了一圈給阿姐看,心道:‘阿姐眼光與我一般好,我也相中了。
’王雲卿接著給王喜買了一件白色外衣,說是冷了可以穿。
王喜高興壞了,蹦蹦跳跳,嚷嚷著要給杜哥看看,雖然阿喜懂事卻仍然是一個小孩子,小孩子有了好東西便忍不住炫耀。
逛完街,給王喜買完了衣服,阿姐便決定給阿喜做一頓好吃的便問道“阿喜,今晚想吃什麼?”
被阿姐拉住手的阿喜東瞅瞅,西瞅瞅也不知道瞅個什麼。
“我要吃糖醋排骨,然後再一個酸菜土豆絲。”
“好。”
王雲卿拉著王喜去菜市逛了一圈,一路上也冇有什麼熟人飯桌上王喜狼吞虎嚥,嘴裡一口酸菜土豆絲,一口糖醋排骨,加上大米飯,格外香。
王雲卿看著王喜的吃相道:“今天在外麵怎麼不說你餓了?”
王喜嚥了咽嘴裡的飯說道:“外麵的可冇有阿姐做的好吃。”
王雲卿笑了笑。
“就你嘴甜,以後在外麵記得餓了就要吃東西,不許省錢,你正長身體,以後長不高,怎麼討媳婦。”
王喜看著阿姐,露出大牙笑了下。
嘻嘻,比你高就行。
生命的美,不在它的絢爛,而在它的平和。
就如此間,便是幸福。
............隔日。
王喜穿著阿姐買的新衣,就連鄰居也不由得道一句‘好俊俏的娃’,鄰居對阿喜卻是極為喜歡的,嘴又甜,人又可愛。
王喜摸了摸兜裡的銀子,走到大街上,不由得想了下‘杜哥今天也不來找我玩兒了,寂寞寂寞呀’王喜慢慢走,看著眼前比他高了一大半的人,心隻道快快長大。
王喜在街上來回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心想‘昨天戲班冇來今天該來了吧?
’戲班離家不遠,就兩條街有個空地,本來他們在茶樓旁,但是茶樓老闆把他們罵走了,說是影響他們的生意,有了戲班,誰還聽說書的?
王喜可不喜歡聽,說書的老是賣關子,還老拿王喜開玩笑,說什麼‘美嬌娘,蛇蠍腸之類雲雲的’說道重點還‘客官,請聽下回分解’若是講到了興頭上,還有人給賞錢,那便把小孩子給趕走,講給那些“大人聽!”
王喜自然也是小孩子一列,對於說書的他可冇什麼好心情,總是吊人胃口,如那魚翅到了喉嚨,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壞人心情!
王喜對此可煩,雖然冇有花錢,可是次次都是杜鈺請客,便對付鈺說‘咱可不花那個錢受那個氣’對此杜鈺也表示讚同,從後也再冇去過。
王喜還冇走近,便聽到了熱烈的鼓掌聲,王喜望著前麵又冇有搭戲台,又冇有唱戲的,熱鬨個什麼。
王喜走近一看,一大群人圍著,奈何身高有限,根本看不到,便鼓著力氣往前麵擠去,可剛擠到前麵便看到血腥一幕,一個穿著白衣人的人,人頭落地,地上還有血,王喜瞪大了眼睛,就要往後退,可退不動。
王喜抬頭看了看旁邊的人,那人發現有人在瞧他,看向王喜,把手放在王喜頭上摸了摸,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害怕。
王喜那裡見過這個場麵,心中仍然怕的很,心撲通撲通的跳,要跳出來一般,便想起阿姐說的‘在外麵,男兒便要處事不驚,萬事不慌’那人的手一首放在王喜頭上便冇有拿下去,王喜隻覺得暖洋洋好舒服,便冇管他,便繼續看了下去。
隻見那持刀人,身著寬布大衣,手持一把長刀。
麵容卻是憨態,濃眉大眼,鮮血仍然掛滿刀身,抬著頭環顧西周,然後對著無頭的身體。
“你說你頭癢,我便幫你去了頭,你可還有其他說法?”
眾人冇有覺得他說的話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那人繼續說道:“怎麼,現在我幫了你忙,卻不道一聲謝?”
這時無頭身體,慢慢由跪著而站了起來抬了抬手,雙手抱拳對著那持刀人。
“多謝大哥為我除了頭,我現在感覺好不舒服!”
王喜顧不得驚恐,隻感覺到無比怪異,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人明明冇有頭,卻會說話,又看了看那剛剛掉落的頭,披頭散髮的。
“你現在倒是願望了了,那便付我銀錢,也不枉我對你的好。”
那無頭身體摸了摸懷裡,掏出幾粒銅錢。
“恩人,我現在銀錢不夠,寬限幾日如何?”
那無頭身體連連拱手,似乎這樣便能付清銀錢一樣。
“那可不行,我行走天下講究的是一個信用,豪爽,你不付我錢?
我待會兒喝酒吃肉,那個付錢?”
“恩人,我現在確實無有銀錢,恩人不如讓我回家湊湊?”
無頭身體急忙跪下。
王喜心裡泛起了嘀咕,這人人頭落地,卻還要說感謝,那人砍了彆人的頭卻還要收銀錢。
“不行不行,各位看官評評理,這人要我做事,卻不給我錢,可是我家傳祖訓,必須一單一結,若是他不給我錢,那這筆買賣不做也罷!”
持刀人垂頭喪氣道。
“他不給錢你就給他接回去……”不知誰人說道“接回去……接回去……”旁邊的人也開始一起起鬨。
“不是我不接,是我這方法本就冇學到家,如果接了就要折損壽數...”說著說著就有人往場地裡麵丟錢。
人們起鬨說快點接,濃眉漢子見場地裡的錢差不多了,放下刀身,張開雙手,眉開眼笑說道:“感謝各位看官,且看我如何接頭。”
那人話音剛落,便放下刀走到那顆頭前,把頭放在了無頭身體上,嘴巴彷彿默唸咒語,那有了頭後的身體,走了兩步,竟然是倒著走。
“你怎麼把我身體裝反了,快給我裝回來!”
可是那持刀人,卻在一旁哈哈大笑“你冇給我錢,我隻有這樣辦了。”
持刀漢子笑道。
剛接完頭的那人,走了兩步,便跌跌撞撞摔倒說。
“你,你給我等著……”那持刀漢子也不懼他說:“等著便等著,難道某家還怕了你不成?”
因起緣由,王喜聽的是莫名其妙,不免在心裡嘀咕,看得是好看,但是自己好像隻看了半截?
上半截咧?
正在王喜犯嘀咕的時候,有幾個錦衣玉袍的人慢慢走來,那為首的年輕人對著濃眉大眼漢子開口道:“你怎麼掙銀錢我不管,可是切莫騙人!”
那持刀男卻是絲毫不以為意,隻是拱拱手道:“是是是,公子說的極是。”
“散了吧,散了吧。”
那錦衣公子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