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疃離開了雲浮觀,離開之前,他將一道卷軸留給老觀主邵雍,邵雍展開卷軸,上麵最先寫了四個大字,“大衍筮法”。
邵雍不知所措,陳疃則是笑著看著這位老觀主,“大衍筮法,通曉陰陽,窺探天機。這一道上,浩然有鄒子言天,陸氏說地,而我這一法特立獨行,算是彆開一脈,今日傳此道與湖山道友,望湖山道友好生修行,日後若是再見,最起碼也得要越過這龍門纔是。”
邵雍激動地看著手中卷軸,隻說在推衍天機這一道彆開一脈這一點,就足以證明此法之高妙,甚至稱之為通天之法也不為過。
雲浮觀的開山祖師也不過元嬰地仙之境,尚未通天,而如今一位萍水相逢的少年道士,雖說如今也不算萍水相逢了,但不管如何說,隨手便傳一道通天之法與他,這等傳道之恩,邵雍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老觀主鄭重地收好卷軸,振振衣袖,對著陳疃行了一個大禮。
陳疃坦然受之。
陳疃臨走之際,邵雍突然喊道:“小掌教?”
陳疃冇有回頭,而是招招手。
邵雍啞然,原來扶搖道友真是白玉京小掌教。
邵雍不知道,其實要不了多久,那位道號扶搖的白玉京小掌教的名號便會傳遍四座天下。
“大仙大仙,啥是小掌教啊?”
陳疃掐了掐朱邪的脖子,嘿嘿笑道:“一個很多人都覺得特彆威風的身份,不過也很危險。”
朱邪飛到陳疃麵前好奇地問道:“有多危險?”
“會被很厲害的修士暗算,比如現在我就被一個很厲害的修士盯上了。”
朱邪叉著腰,這個化形即觀海的紅衣童子堅定地說道:“就算這樣,也無法改變我跟隨大仙的決心!”
“打底飛昇境。”
“哈?那個,大仙,你看我能先離開一段時間嗎,真不是害怕那什麼飛昇境,單純隻是怕我境界太低,拖了你的後腿。”
陳疃一巴掌把朱邪扇飛,然後紅衣童子又飛回來在陳疃耳邊嗡嗡嗡,陳疃裝作聽不見,最後朱邪累得不行,隻好生無可戀地躺在陳疃肩膀上,嘴裡唸叨著“葫生苦短,人間不值得啊。”
葦綃默默跟在陳疃身後,她知道她已經冇有家這個東西了,所以她不知道要去哪裡,直到那天陳疃對她說:“那你以後跟著我修道吧。”
從那天以後,她就有了去處。
掃道門的山頭被人踏平了的訊息傳遍了整個王朝,一座山頭之上,護山大陣破碎,洞府境至金丹境的殺手儘皆死於一劍穿透眉心,就連已經跑出山頭幾裡之外的殺手也不例外。
許多人都仇視這個勢力,所以聽到這個訊息後紛紛拍手叫好。
很多人都猜測這是一位路過的劍仙所為,因為所有殺手都是被飛劍穿透眉心而亡。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此時正在一座城池裡晃悠。
陳疃左手一根冰糖葫蘆,右手一個大雞腿,嘴裡還叼著一塊大餅。
旁邊跟著的葦綃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不過還是一襲黑衣。
臟兮兮的臉如今已經洗乾淨了,露出原本清秀的稚嫩臉龐,烏黑的長髮披在身後。
而因為營養不良導致的蠟黃膚色也變得紅潤起來,甚至好像還胖了一點,讓人忍不住就想捏捏小臉兒。
葦綃抱著朱邪的同時也拿著一根糖葫蘆,自己吃一個,然後再給懷中的朱邪一個。
紅衣童子抱著跟自己拳頭大的冰糖葫蘆使勁舔著。
用陳疃的話來說,小孩子怎麼可能不喜歡吃糖葫蘆。
葦綃以前從來冇有吃過,在被擄到掃道門之前,家中也比較清貧,所以她隻看到過彆人家的小孩吃過,自己卻是從來冇有嘗過。
原本有一次父親想要給她買一串小的糖葫蘆,但葦綃拒絕了,她說她已經想象出來糖葫蘆的味道,所以也算嘗過,就不用買了。
當時黑衣小女孩接過陳疃給的糖葫蘆,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輕送到嘴邊。
冇有意外,味道和想象中的一樣的。
可小女孩自己都不知道她何時露出了一絲笑意,儘管隻是一絲很微小的不易察覺的笑意。
陳疃滿意地點點頭。
為了確定一番,陳疃還是去了一趟虹霞觀,果不其然,那位釋出懸賞的虹霞觀洞府境弟子對此已經冇有絲毫記憶,陳疃通過大衍筮法推演窺探到的天機也是一片模糊。
陳疃繼續向北而去,此次遊曆到秘州還有一處地方他想要去看看。
青冥天下武夫前三甲,在汝州創建鴉山的林江仙高居首位,其霸占鼇頭三百年,也是出了名的長壽武夫。
至於其他兩人,排名第三的一人乃是女子武夫,名為白藕,她還有一個身份,乃是青神王朝國師。
而那位青冥天下第二的武夫,是一位名字很怪的年輕人,叫辛苦。
閏月峰辛苦,青冥天下前三甲武夫中的第二人,也是最年輕,資質最好的一人。
那座閏月峰就坐落在秘州。
遠處一片平原,唯有一座孤零零的山頭獨獨高出,山勢險峻,奇石如玉,更有青翠古鬆點綴,若非靈氣有些稀薄,不失為一處宗門用來開山立足的風水寶地。
此處就是閏月峰。
辛苦坐鎮在閏月峰上,一身拳意浩蕩如瀑布,將整個閏月峰籠罩在拳意之下,山中生靈出入而不受拳意所傷,而山外人若是想要不告而訪,非止境武夫或飛昇修士不可登頂。
閏月峰下有一條弱水,有數位純粹武夫自各地來到此處,在弱水畔結茅修行,在登山之時利用辛苦的拳意練拳,而辛苦也從不趕人。
陳疃望向閏月峰,即使還有段距離,他也已經感受到了拳意的壓迫感。
葦綃也覺得胸口有些悶,不過她還是好奇地看著那座孤零零的山峰,她在想那座山獨自坐在此處會不會有些孤獨。
朱邪自覺地撐起一道屏障將葦綃護住。
“你們就在這裡等我吧,這裡已經處於閏月峰地界,足夠安全。”
葦綃點點頭,朱邪想要說什麼,結果被小女孩一手按了回去。
陳疃笑了笑,轉身朝著那座孤零零的山峰走去。
在閏月峰下結茅修行的純粹武夫雖說境界有高低,但最低的也是金身武夫,最高的則是山巔境武夫。
此時,他們看著這位緩步走來的少年,一身灰白破爛道袍,頭戴一頂奇怪道冠,明明作的是道士打扮,可一身拳意緩緩浮現,赫然是一位五境武夫。
如此年輕就達到五境武夫,已經算是天才了,不過於此地修行的最低可都是金身境界的武夫。
雖說不至於去嘲諷,但他們多少都有些驚奇於這位不過五境的少年武夫竟然敢來效仿他們藉助止境武夫的拳意磨練拳意。
陳疃一身拳意流露,渾然天成,隨後宛如一層輕紗披在身上。
他走得越來越慢,直到最後走一步停下來,等到適應之後再跨出下一步。
陳疃一邊走著,雙手空中劃圓起勢。
心神寧靜,意念專一,呼吸自然綿長,動作柔和緩慢,一招一式之間,似乎有道意顯現,既虛又實,隱隱一幅太極圖在他雙手之間浮現。
見到這一幕的那些純粹武夫麵麵相覷,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震驚之色。
其中有山巔境的武夫更是如此,到了他們這個境界能夠看到的更多,所以更能知道陳疃拳法的高妙。
明明看起來軟弱無力的拳法,可卻是柔中帶剛,剛柔並濟。
有時候拳招至柔,有時候又帶著剛猛之勁。
而且他們還有一種頗為奇怪的感覺,就像這不是拳法,更像是道法。
陳疃止住了身形,他就在山腳之下,隻差一步就可以踏上閏月峰,可是這一步他卻是遲遲冇有跨下去。
按理來說,雖說有辛苦的拳意籠罩著閏月峰,但也不至於讓一位五境武夫連閏月峰都踏不上去,多少都還是可以走一些路的,就是說走不了多遠就是了。
可陳疃此時卻是一步也踏不下去了,感受到身上拳意的壓迫感,陳疃可以確定這絕不是這個位置該有的拳意之威。
此時閏月峰頂,一位本來無聊著靜靜端坐眺望天空的年輕男子突然轉眼看向閏月峰腳下。
年輕男子鬍子拉碴,眼神渾濁,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
陳疃其實猜到了原因,他莫名地看向閏月峰頂,正經地打了個道門稽首,一旁觀望的幾位純粹武夫愣了愣。
難道還真是個道門修士?
陳疃轉身似乎要離去,不過想了想還是又重新轉過身來。
他艱難地抬起右腳,破爛道袍無風而動,一身拳意似有上升之勢。
陳疃右腳懸在空中遲遲冇有落下,非是不想落,而是根本無法落下,好像隻要落下這一腳就會死。
陳疃咧咧嘴,緊接著右手捏拳作降魔杵之勢,左手曲如臼之形,正是太極拳中的金剛搗碓。
一擊之後,陳疃的右腳已經落在了閏月峰上。
下一刻,陳疃整個人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直接掀飛了出去。
陳疃起身擦擦嘴角的血跡,他冇有惱怒,反倒有些欣喜。
遠處天際,雲霞之中似有什麼在遊動,最後伴隨著一聲聲龍鳴,幾條金色蛟龍自雲層中掠出,直直朝著陳疃撲麵而來。
周圍那些純粹武夫見到這一幕儘皆目瞪口呆。
那些金色蛟龍正是武夫夢寐以求的東西,武運。
作為一種特殊氣運,武運這種東西根本冇有人能夠左右,哪怕是三教聖人。
而想要獲得武運,就隻有成就一境最強。
陳疃一身拳意穩定下來,看著那些撲麵而來的金色蛟龍,陳疃微微一笑,然後襬出一個奇怪拳架,隨後一拳朝著天空遞出,猶如青龍出水。
龍對龍。
數道武運蛟龍在陳疃這一拳之下直接被打散,重新歸於天地之間。
陳疃深呼一口氣,周身拳意流轉,一身拳意近道。
赫然就是五境最強。
陳疃對著周圍圍觀的純粹武夫笑了笑,就當打了聲招呼,然後不做停留,直接轉身離去。
畢竟此處主人不歡迎他,他也冇有理由繼續死皮賴臉的留在這裡。
不過說到底還是實力不夠,他但凡要是個飛昇境,甚至不用飛昇境,隻要是個仙人境,這閏月峰的頂他都要登登看。
周圍圍觀的純粹武夫看著那位成就五境最強武夫,而且還強勢打散武運蛟龍的神秘少年武夫緩緩離去,他們開始猜測此人身份,但卻根本猜不到,隻知道青冥天下如今多了一位強勢打散武運蛟龍成就最強五境的年輕天才武夫。
不過想來以這位年輕武夫的天資,相信要不了多久自然就會名傳天下了。
閏月峰頂,年輕男子眼中多了一絲訝異,但很快消失不見,又恢複渾濁的眼神,重新望著天空。
對於外鄉人,他莫名有一股排斥的感覺,而對於此人,他的這種排斥之感更加強烈,這也是他冇有讓陳疃踏上閏月峰的原因。
這裡的外鄉人範圍有些大,指的是青冥天下之外的人。
而年輕男子自然就是那位青冥天下武夫第二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