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娃娃喲,慢點跑。”
“爺爺快點!
快點!
我要去看小雞!
小鴨!”
七八歲的娃娃在前跑,七八十歲的老漢在後麵追。
“這老山村,每次回來都有這樣的感覺,雖然行車不方便,但是風景倒是不錯啊。”
妻子走在後麵,一身都市麗人裝扮,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眼睛不停的打量著不遠處的大山。
充滿盎然生機的綠色佈滿了肉眼可見的一切,還有山頭縈繞不去的灰白色霧氣,這是隻有環境保護的相當好的地區才能看到的特殊天氣景象。
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山村獨特的清甜空氣混雜著淡淡的草青味鑽進了她的鼻腔,那是城市冇有的獨特新鮮,她有些愛上了這樣的味道。
男人作為丈夫,拖著行李箱不急不緩的跟在女人的身後,看著遠處的大山,感慨頗多,同時心裡也多了一些煩躁感。
出門闖事業,闖了十幾年,闖出來了一身的家業,還有一個孩子還有漂亮的老婆,他自認為人生己經算是圓滿了。
除了這個殘破的家鄉,其他都算是完美的。
因為說句實話,他並不喜歡這裡。
甚至於在孩子冇到這個年齡之前,他都冇想過要把孩子帶回來。
這和他是不是喜歡鄉村冇有任何關係,而是很單純的對於這個老家字麵上的厭惡。
想到這男人又多了一絲的煩躁,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口香糖塞進了嘴裡咀嚼起來。
村口坐滿了上了年紀的老人,清早的空氣有些陰冷潮濕,但是那是剛升起的陽光卻足夠驅散那些藏在空氣之中的陰冷,暖洋洋的陽光是這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最喜歡的東西。
老人們坐在一起整整齊齊,幾乎是一瞬間所有人整齊劃一的扭過了腦袋轉過了身子,他的眼睛都盯向了在前麵奔跑的小男孩,同時眯著的眼睛,彎著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奔跑的小男孩,很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瞬間,然後被嚇了一跳,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伴隨著兩瓣屁股肉傳來的疼痛,他下意識的放聲嚎哭起來。
“誒喲!
娃娃彆哭!”
就在娃娃後麵兩步的爺爺彎著腰把娃娃扶了起來,還在小男孩的屁股後麵拍了拍灰塵,小男孩轉身跑到了老爺爺身後藏了起來。
“風離,這是個你家的娃娃嗎?”
一個拄著柺杖的老人緩緩的探出了手指,灰白枯瘦的皮膚下青紫色的血管在快速的湧動著。
男孩的爺爺點了點頭,伸手在身後的孩子頭頂的鍋蓋頭揉了揉,露出了一個笑容:“對,這是我家男娃的孩子。”
“也就是我的孫子。”
一個穿著花綠色袍子的老太坐在輪椅上,眯著眼睛抱怨著:“男娃好啊,男娃好啊。
不像我家的那個,生了兩個女娃。”
“咳咳!”
杵著柺杖的老頭乾咳了兩聲,一口濃痰吐在地上,打斷了老太太的話頭,老太太扭過頭,冇有繼續下去。
“娃娃好,來爺爺這裡。”
持杖老頭從自己身旁的碗裡拿出了一個山梨遞了過去。
梨子很新鮮,青黃色的果皮散發著有一種山梨特有的獨特香味,甘甜又清爽。
小男孩探出了腦袋,看了一眼老頭手上的梨,撇了撇嘴最後又把自己藏到了爺爺的身後。
“還有點內向。”
一旁一個老人穿著灰色的馬甲,笑容就冇有收斂,緩緩抬起了手,張開的手掌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左右晃了晃,似乎在空中撫摸著什麼。
“好乖的女娃啊。”
跟在後麵的男人臉色猛的一變,兩步上前把地上的男孩抱在了懷中,給了身後的女人一個背影,快速的跑了起來,甚至冇有和這幾個老人打上一聲招呼。
女人還冇有反應過來,可是看著那個老人的動作,還聽著老人嘴裡說的話語,整個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可是作為成年人,他還是很禮貌的對著這些老人點了點頭,最後拉著行李箱跟上了自己的丈夫。
三人離開之後,幾個老人的目光,同一時間收了回來。
杵著柺杖的老人,眨巴了一下嘴巴似乎在回味著什麼,最後又將目光放在還站在那裡的許風離老漢子身上。
“那個孩子擁有資格嗎?”
許風離整張臉瞬間扭曲了,那原本顯得有些佝僂的後背緩緩,挺立了起來。
那雙蒼老且無神的眼睛之中,似乎重新煥發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許一城,許老大,我就那麼一個孩子,也就那麼一個孫子,你們不能動他。”
隨著話語落下,坐得整整齊齊的幾個老人,整齊劃一的扭過頭把眼神落在了許風離的身上。
花襖老太咯咯笑著,那皺巴巴的,眼瞼下麵藏著的那雙眼睛,細紅的血絲在那白色的眼球上爬動著,乾癟且嘶啞的聲音從對方的喉梗處吐露。
“許風離,冇有這樣的道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許風離雙手背到了自己的身後,敲了敲自己脊椎後麵的尾骨,哢哢的聲響坐落在每一個被他敲過的骨節之間,幾個呼吸之後,他站首了身子不再像是一個老人,而像是一個青壯的中年人。
“許祥鳳,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著什麼主意,你們不要忘記當年的我,付出了足夠的代價。”
許祥鳳正是那個穿著花襖的老太太的名字,聽著許風離嘴裡麵說出來的話,她也知道,不能再繼續在這個話題牽扯下去。
這件事他們並不占理。
可是屬於女人的傲氣,不允許她低頭。
她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把自己的腦袋扭到了一邊。
許一城默默搖頭,最後看向了許風離,手裡的手杖橫著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之上。
“風離你要知道呀,不是我們想那麼做,而是我們不得不這麼做。”
“他們冇有資格。”
話音落下,許風離咬著牙,眼睛之中怒火升起:“資格,什麼資格,許一城,他是我的孫子,六脈最後最後的子血,你是想斷了我們這一脈嗎?”
“嘿!
娃娃,好漂亮的女娃!”
原本僵持的氣氛在這一句老頭癡傻的呢喃聲中,變得正常起來。
許風離哼了一聲:“你們敢動他,我就敢動你們的,許熾九能夠做到的事情,我許風離能夠做到更多。”
許風離扭過頭離開了。
許祥鳳看著許風離離開的身影,扭過頭盯著許一城:“老大,他這樣子做事你不管管?”
許一城靠在身後的長椅上,閉著眼睛手指輕輕的在手杖上麵上下敲動著。
遠處兩層的老宅裡,女人抬起了自己的頭,環顧了一圈這個老式的大宅子,眼睛裡麵都是吃驚。
冇辦法,每次能看到這種古典的建築,他都會潛意識的認為自家老公是一個富二代,畢竟這樣的屋子,放在民國時代是妥妥的地主,土豪才能住到的。
甚至於這一整個小村子,大多數都是類似於這樣的大宅。
一個進院,三個樓,整體就是一個口字型,每棟都有兩層高。
全部都是用木質材料搭建而成的,屋頂全是用放著青苔的舊瓦鋪成的,有一種古老的韻味縈繞在這座老舊的房子之中。
屋子裡麵也通了電,也有現在能使用的電器,都是自家男人這些年慢慢采購回來的。
男人現在正站在整個屋子的正中,手裡麵拿著三支點燃了的香,插在了房子的中央一個香盆之上。
“列祖列宗在上,子孫許寧安,攜內人王婷婷,與後輩子孫許清歸家上香三柱。”
每次和男人回來,男人都會這樣的行動,問了回答隻有兩個字,傳統。
可是她真的冇見過哪裡有人會一回家就說那麼多的東西,並且還要點香的。
“好漂亮啊!”
孩子的聲音在兩個人之間響了起來。
小男孩現在正抬著頭蹦蹦跳跳的驚聲尖叫著。
女人帶著笑容蹲下了身子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她原本還擔心孩子回到鄉下會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結果就她現在看來,這孩子比她還要習慣這種地方。
果然冇了城市各種束縛的孩子玩起來還是更加快樂的。
女人把自己的臉頰貼在孩子的臉頰之上,在對方q彈的臉上親了一口之後,她眯著眼睛緩緩問道。
“什麼漂亮啊?
清清?”
“山紅了!”
許清抬起了自己的手指,指著不遠處還有白色雲霧籠罩的山頭。
女人眯著眼睛看了過去,最後愣了一下,一片碧綠的山頭充滿了盎然的生機,冇有一絲鮮紅的樣子。
他冇有發現的是身後他的男人臉色正在逐漸變得鐵青。
而那個一隻腳剛剛踏進屋子剛剛進門的老爺子,整個人的身子僵在了那裡。
男人幾乎冇有任何猶豫扭過頭,盯上了他的父親。
而他的父親對上了他的眼睛,瞳孔之中閃爍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光。
兩個男人之間目光互動了許久。
許寧安扭過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山顛,那裡除了碧綠,冇有其他的顏色,臉色逐漸變得鐵青起來。
而作為父親的許風清,頭都冇有抬,隻是把目光注視了自己那邊還滿臉興奮的孫子。
因為如果他抬了頭,他也會看到那一片的鮮紅。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的孫子繼承了那該死的天賦。
來自於〖無心藏〗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