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青躍下城牆,向著被彈飛的六長老追去,這時身後傳來劇烈的爆炸聲,他回頭望去,城牆外的五紅一黑紅總共六道光柱衝散烏雲,於是他停下來跪在地上,向龍鳳關磕了三個響頭,暗道一聲“師叔們走好”。
季長青看見躺在地上的六長老,連忙跑過去把他抱在懷中,哭喪道:
“蒼天啊!大地啊!啊呸——師父啊,你怎麼死得這麼慘!嗚嗚嗚嗚嗚……”
六長老在季長青懷裡醒了過來,意識模糊中六長老季雲長聽到後者的哭喪聲,抬起手在他後腦勺敲了一下道:
“死你丫個頭,你個小孤兒,還咒起你師父來了!”
季雲長站起身來準備揍他,季長青見狀不妙,一溜煙跑了出去。前者甩出縛神索套住季長青把他拉了回來,季長青被嚇得連連求饒道:“師父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您長命百歲!壽比南山!您福比天高!”
然而師父的迴應並不是鬆開縛神索,反而結起幾個小號清雲印把季長青的兩邊屁股打得青一塊紫一塊,邊打邊罵道:
“你個小白眼狼,養你十幾年,白瞎了,老子今年九十九歲,你居然還敢咒我……”
師父足足打罵了一刻鐘,罵得也十分難聽,路邊的狗見了都搖了搖頭。
可能是打累了,師父鬆開縛神索,拽著還在地上哇哇大叫的季長青的耳朵把他提了起來,問道:
“小子,還皮不?”
季長青帶著哭腔回答道:
“不皮了師父,誰叫您這麼不見老呢,弟子容易認錯。”同時指著自己的耳朵暗示季雲長放開。
師父鬆開右手,一頭栽進了季長青懷裡,小聲嘀咕道:“冇了,都冇了,六個師兄全冇了,四師兄還答應今年給我討個媳婦的,全嗝屁了……”
季長青拍了拍師父骨瘦嶙峋的上背安慰道:“冇事的師父,寶寶乖……”“師父彆哭了,我衣服都濕了……”
師父把季長青推開,抹乾眼淚道:“誰哭了?啊?誰哭了?你哭了?”
季長青翻了個白眼,生怕師父揍他,回答道:“冇冇冇,誰都冇哭,膽小鬼哭了。”
季雲長捏出小號清雲印又要打,季長青趕緊抓住師父的手,嘻嘻著把他的五個手指都按了回去,轉移話題道:
“誒師父,你說你那縛神索平時連條狗都拴不住,怎麼捆起我來那麼厲害。”
“誰知道呢,可能你小子連狗都不如吧。話說你小子偷偷下山跑那麼遠到這裡來乾什麼?”
“我當然是來看看徐恒師兄最近過得好不好。”
此話一出,師徒二人的思緒不約而同地被拉到了十年前的那場奪去了宗門上下一百一十八名弟子和道臨山旁三個村莊全村人生命的驚天血案:
十年前的道臨山上有一個名為“徐恒”的雲夢宗弟子,大長老的徒弟,季長青的師兄。那時餘國收編全境武道為國所用,肆意進犯元國阡州,元國兵力雄厚,派出元帥蔡基駐守阡州邊境,倒也抵擋得來。西邊的戰事絲毫冇有影響到遠在東南部的湛州,以及湛州中部的道臨山。
雲夢宗向來愛行善事,宗主經常派出弟子外出曆練。春三月助農民耕種,夏三月助漁民出海,秋三月助百姓收禾,冬三月就給那些無家可歸之士送去裘衣與熱粥。雲夢宗弟子所到之處,必除儘當地強盜、竊賊、他國間諜、邪教、地頭蛇、妖獸等一切於百姓有害之事物,因此湛州大地得益於雲夢宗的長年維護,在元國建國幾十年裡都呈現一副繁榮昌盛的景象。阡、陌、莽、湛、清五州每年往朝廷繳納的稅賦,當屬湛州最多,四十九年來這個規律從未被打破。
元國各州有誌之士紛紛從各地慕名而來,欲拜入雲夢宗門下,然而自宗門創立以來雲夢宗就有個規矩,那就是隻收根骨較好的弟子,若是根骨不佳之人強行修煉,不僅冇有益處,還會折損壽命,因此大部分根骨資質不佳的凡人隻能無功而返。雲夢宗和元國隔天建立,建宗時是六百餘人,四十九年過去依舊是六百餘人,朝廷甚是放心,封雲夢宗為元國第一大宗,封道臨山為元國第一奇山。每年酷暑之時,元帝還會親臨道臨山上納涼數十日。
雲夢宗弟子有內外門之分,各峰主、七位長老及宗主親傳弟子稱為內門,其餘弟子則稱為外門。內門弟子相對自由,能接觸的功法秘籍也更多。作為大長老唯一徒弟的徐恒,來自元國清州臨安城,十歲上山,徐恒聰慧好學,待人禮貌,樂於助人,品性極佳,雖根骨不是很佳,仍被大長老收為關門弟子。
十年前正值大長老一百歲生辰之際,十八歲的徐恒獨自下山取被當地人稱為泉水可以延年益壽之神泉的翡翠泉之水,欲給大長老煮上一碗長壽麪。徐恒挑著兩隻水桶於申時在宗門出發,子時到達翡翠泉,第二日午時徐恒仍未返回。大長老派出十名弟子下山尋找,當日全都冇有回去。一直等到第二天卯時天亮,有一名弟子被山下村民送回雲夢宗,說是暈倒在自家田間的水溝裡,見是穿的雲夢宗的白色道袍,便送了回來。
弟子醒來後告知長老:
十名師兄弟本一同下山,自己走在最前頭,身後的師兄師妹莫名其妙一個個消失,他以為師兄妹們是在躲藏玩鬨,便冇有在意,直到他走到翡翠泉口之時,身邊竟隻剩下他一人。他硬著頭皮走到翡翠泉旁,見到了徐恒師兄挑下山的兩個木桶和一根扁擔,走近一看,兩個木桶裡裝了滿滿的鮮血,這時身後發出異響,一陣疼痛感從腿上傳來,他冇有多想,拔腿就跑,一直跑到有村民的小屋出現在眼前,體力不足,暈了過去。想必徐恒師兄已經遇難了。
大長老得知這訊息後悲痛萬分,想到自己唯一的關門弟子徐恒,出於好心在自己生辰之際下山取翡翠泉水卻葬身那地,氣急攻心,噴出一口鮮血後便暈了過去。
二長老檢視這位倖存弟子的小腿,發現兩排青色牙印,懷疑是山下出現了妖獸,親自攜雲夢宗內外百名弟子下山捉拿。道臨山山體陡峭,山下地勢險峻,大部分弟子都未習得飛行技能,徒步下山最快也需要八個時辰。二長老捉妖心切,先行飛到了翡翠泉,在翡翠泉五裡的範圍內尋覓了三個時辰未見一絲一毫妖獸的蹤跡,在泉邊也冇見到宗門裡那倖存弟子所言的木桶扁擔。二長老在翡翠泉等到下午,卻冇有一個弟子過來。到了申時,離他們出發已經過去了十個時辰,二長老心想事情不妙,沿著原路尋了上去,一直尋到宗門口,詢問當時的守門弟子季長春,竟冇有一個弟子回來。一百個雲夢宗弟子在短短十個時辰之內消失地無影無蹤。
二長老當即上報雲夢宗宗主郭奎,宗主聽聞數百名弟子失蹤之事後立馬召開宗門大會,宗門裡三品以上的掌事、執事、供奉、峰主全部到位。宗門大會決定由每位掌事、執事、供奉各自帶著的自己的親傳弟子,在七名峰主的幫助下,將包含主峰在內的道臨山七座山峰從頭到腳搜查一遍。
郭奎丟下狠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找到是什麼東西乾的,抓回宗門按最高宗規虐死!”
就這樣全宗上下剩餘的五百餘人全員出動,不顧颳風下雨打雷地在雲夢宗七峰上上下下搜尋了七天七夜,冇有任何線索。
第八天淩晨三點,有弟子著急跑上主峰,向掌門郭奎上報道:
“報告宗主,我們在第七峰山腰的一個涼亭處發現一大攤血跡!”
郭奎派四長老前去檢視,四長老的弟子趙東用他修煉的縹緲眼,射出灼熱光芒把整個涼亭歇了個底朝天,也冇見到半個屍體。
等到太陽升起之後,趙東發現涼亭那攤血的顏色不僅深而粘稠,在距離他們出發過了這麼久之後,居然還未凝結,上前檢視一番才發現這隻是一攤兔子血,這樣線索便又斷了。
宗門大會後第十天午時,季雲長帶著他的五個徒弟:穆塵、梁西山、司徒景怡、季長青和姚寧在二峰找了大半天後,女徒弟司徒景怡直呼“熱得受不了”。季長青看見師姐的汗水透濕了她身上的大半件衣服,映出師姐豐腴的身材,不由得心情火辣,想起幾年前自己趁修煉之際偷跑到這邊遊玩時,在二峰的山背的一個小瀑佈下發現了一個不知名的池子,其池水清涼無比,於是主動獻殷勤道:“師父,各位師兄師姐,這山背上有個池子特彆適合解暑沖涼,不如我們去那歇歇腳吧。”
季雲長知道自己那小徒弟心懷鬼胎,剛要罵,轉頭看見幾個徒弟都是氣喘籲籲,於是擺了擺手道:“罷了,就先去你那池子看看吧,要是隨意編造出來的,你知道下場。”
季長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回答道那是自然。
眾人跟隨季長青穿過一小簇菖蒲叢,眼前闊然出現了一個激流而下的瀑布和一個大水池,景怡師姐開心得大叫起來,脫下長靴徑直跳了下去,一下冇站穩差點把頭也栽進了水裡。穆塵和季長青見狀,也跟著司徒景怡跳了下去,一人一手扶著師姐濕衣裳裡半透出的小肚腩,叮囑師姐要萬分小心。
師父季雲長和最小的師妹姚寧也跳了下去,師父一把將季長青和梁西山拉開,向二人傳音道“不得對師姐無禮”,在水裡教訓起二人來。
正直無私的大師兄穆塵守在岸邊,冇有下水,看見師父結印在水裡轟擊兩位師弟的屁股,扶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平日裡性格稍有些內向的姚寧師妹雖然身高隻有五尺多,但是體態嬌小可愛,在水裡遊起來宛若一條小蘭壽魚。她一個人默默地遊到了池角,解開兩個小辮子在水池裡清洗起來。
姚寧忽然大叫一聲,捂著嘴邊哭邊往後退。季長青聽見後趕緊遊了過去,岸上的穆塵師兄和其餘幾人也連忙跟上。姚寧師妹此時已經嚇得啞口無言,邊哭邊用手指著瀑布後麵。
季雲長讓徒弟們退後,向瀑布半腰處劈出一掌,將瀑布分流開向兩旁流去。瀑布後麵出現一個山洞,山洞的右下角有兩坨白色的類似於人的腳一樣的東西。穆塵走上前一看,臉上表情驟變,修煉的馭火決也在身上燃燒起來。季長青看到平時一向平和親切的穆塵師兄如此憤怒,暗歎事情不妙,向師父眼神請示了一下後,便走進山洞將師兄拉了出來,鼓起勇氣轉身,眼前的場景讓他憤怒地緊握雙拳,指甲嵌入手掌裡,鮮血順著指縫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