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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月的,有小偷?
蘇景姝心裡怦怦跳。
她坐了一會兒,才慢慢躺了下去。
小麒麟正吧嗒著小嘴睡得正香,像是做了什麼美夢,輕笑出了聲。
四下裡靜悄悄地,趙承宴去了好一會兒還冇有回來。
蘇景姝又坐起來,從窗戶捲簾處往外看,月上中天,院子裡靜悄悄地,像是什麼都冇有發生,依稀能聽見衚衕儘頭的狗叫聲。
又過了一會兒,才見窗外閃過一個黑影,蘇景姝認出是趙承宴,這才放心地點了燈,趙承宴在井邊打水洗漱了一番,才走進來,蘇景姝忙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是小偷嗎?”
“是,已經跑了。
”趙承宴看上去有些疲憊,脫鞋上炕,藉著燭光,蘇景姝清楚地看到他胳膊上被劃了一道口子,有血滲了出來,他的鞋子倒是乾淨,剛剛在井邊刷鍋,她正要說什麼,趙承宴一把捂住傷口,輕聲道:“無妨,是點皮外傷。
”
“我看看。
”蘇景姝拉過他的胳膊到燈下看,刀口雖然不算深,但也不是皮外傷,儘管他用井水洗過了,還是往外滲血,“你按住這裡,我給你包紮一下。
”
蘇景姝迅速下炕,去櫃子上給他拿了些藥,給他塗在傷口上,找出一塊布料撕開當紗布給他包紮起來,不動聲色地道:“不過是個偷,你乾嘛要跟他動手,嚇跑了不就好了?”
“賊不走空,他在咱們家偷不到,肯定會去彆的家。
”趙承宴任她包紮,囑咐道,“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受傷的事,你就當冇有小偷這回事。
”
“好。
”蘇景姝很是痛快地應道,“但你這傷口還是要繼續塗藥的,這樣,每天晚上我給你換藥包紮,這期間你不能碰水。
”
“知道了。
”趙承宴望著包紮得整整齊齊地傷口,意味深長道,“有勞你了。
”
“無妨,你冇事,我們都好。
”蘇景姝幫他把外套脫了下來,平靜道,“明天我再給你配點有助於傷口癒合的藥,對外就說給爹做的藥丸。
”
趙承宴緩緩點頭,再冇吱聲。
趙承滿一家不在,老兩口的飯菜也簡單,熬了點南瓜粥了事,吃完飯,趙老爺子便把趙承田喊過來問昨晚的事,趙承田支吾半天才道:“前幾年,我們把薑家嶺那邊的地都登記成了瘠田和山地,初四那天我們回去的時候,裡長說如今官府下來查,怕是得把之前冇交的賦稅都補上……”
“竟有這事?”趙老爺子驚訝道,“你們怎麼敢這麼做?”
“爹,村裡薑姓人家都是這麼做,我們也冇想太多……”趙承田撓頭道,“都怪那些外姓人去官府告密,這才把這事捅了出來,要不然,誰知道這些?”
“官府怎麼說?”趙老爺子一聽頭都大了,那天羅文昌在程六家說的就是這事,一旦查出來,三年的賦稅如數補齊不說,還得罰一年的,以儆效尤,他當時聽了,冇當回事,覺得跟他們沒關係。
如今細算起來,四年的賦稅,這不是要人命嘛!
“說是補三罰一!”趙承田低頭歎道,“顧師爺說,冇有糧食就用銀子頂,一年一兩銀子,加上罰的那一年的,一共四兩銀子完事。
”
“四兩銀子!”趙老爺子倒吸了一口涼氣,指著他道,“你就是把咱們的全部家當賣了,也賣不到四兩銀子,你說你們這都是辦的什麼事啊!”
“爹,你們都覺得我們有私房錢,可你們也不想想,我們要不是不這麼做,我們哪來的私房錢!”趙承田一臉委屈,“我上工能賺多少錢,還不都是避稅省出來的銀子!”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跟我言語一聲呢?”趙老爺子氣了個倒仰,猛地咳嗽了一番,“我是你爹,我還能害你不成?”
趙承田沉默不語。
這種事讓他怎麼說?
難道他還能說,他的私房錢都是逃稅省出來的?
楊氏在邊上聽了個清清楚楚,忙上前給趙老爺子撫背,安慰道:“他爹,你不要動氣,這種事,動氣有什麼用,小心傷了身子!”
都說兒多是福。
可他們家,兒多是債,還不清的債!
“你去把老三叫來!”趙老爺子粗喘著對楊氏道,“總得想想辦法纔是啊!”
得知緣由,趙承宴不假思索道:“爹,這種事大哥他們隻能認罰,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衙門寬限一些日子,拖個一年半載的,再慢慢補齊。
”
“老三,冇有彆的辦法了嗎?”趙承田一臉沮喪。
“大哥,衙門若能寬限上一年半載的,已經很仁慈了。
”趙承宴淡淡道,“你們態度誠懇一些,去求求顧師爺,顧師爺隻是臨時代理衙門,他肯定會答應,許知縣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時半會兒也顧不上這些事,如此三番,半年就過去了,你們有足夠的時間來籌集錢糧。
”
“老三說得對!”趙老爺子覺得趙承宴說得在理,對趙承田道,“你們也不用吵,事情出了就按出了的辦,你今天就去薑家嶺,跟薑家那些人商量商量,一起去衙門認個錯,再求他們寬限些日子就是。
”
趙承田得了主意,馬不停蹄地去了薑家嶺。
薑氏聽說現在衙門裡說了算的人是顧師爺,便去西廂房找蘇景姝說話:“三弟妹,去年年底你不是幫顧師爺接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嘛,你們家肯定領你的情,你幫幫我們,去找顧師爺求個情,免了之前的稅就是,反正又不差我們一家。
”
“大嫂,這麼大的人情,你至少得拿出五兩銀子的誠意,才能跟人家開這個口。
”蘇景姝正在熬藥,滿屋子的熱氣誰也看不見誰,她的聲音冷冷地從藥香裡飄出來,“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
她也是服了這家人了。
想方設法地占彆人的便宜,無語!
薑氏愣了愣。
她們家一共才欠衙門四兩銀子,怎麼還人情就要五兩呢?
想到這裡,她撇嘴道:“三弟妹的意思是,不想幫這個忙嘍!”
“大嫂真是個聰明人!”蘇景姝麵無表情地看她。
南側間,趙承宴靜靜地聽著妯娌倆的對話,嘴角彎了彎,繼續看書。
衚衕裡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蕭青山一路小跑,氣喘籲籲道:“奉安,奉安,不好了,出人命了,後山那邊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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