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江遠山說出“分家”這兩個字後。
這個晚上,註定是一個不太平的夜晚。
江李氏和江二海那一家子,先是震驚錯愕,緊接著是憤怒暴走,再然後,就變成了大聲痛罵。
罵江遠山是白眼狼。
罵顧雲淑挑撥離間。
罵江寧是不孝子孫。
反正什麼難聽,就罵什麼。
有些話,江寧一個現代人從冇聽到過這麼臟的字眼。
江寧對此還是不做理睬,任由那群白眼狼憤怒尖叫著丟人現眼。
她拉著上江遠山和顧雲淑,三人一同上樓,回到了他們的房間裡。
門鎖果然已經壞了。
房間裡也被翻了個天翻地覆。
床單被子,枕頭衣服,扔的滿地都是。
江寧用椅子把門擋住,然後轉身去處理顧雲淑的傷口。
她不敢用靈泉溪水,就用醫藥箱裡的棉簽和紅藥水。
一點一點,輕輕的擦拭顧雲淑手上,被江心柔抓出來的血痕。
“媽,疼嗎?”
江寧小心翼翼得問道。
顧雲淑紅著眼睛,溫柔的凝視著江寧,搖了搖頭,輕聲說,“不疼。阿寧,隻要看到你好好的,媽就不疼。”
江寧感受著顧雲淑的關懷,心口熱熱的。
她低下頭去,輕輕朝著顧雲淑傷口上吹氣。
這期間。
樓下的咒罵聲一直冇停過。
江李氏在屋子裡罵還嫌不過癮,走到了屋子外,衝著家屬院挨家挨戶的鄰居,大聲控訴江遠山的不孝順。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當初真應該讓他死在地裡算了 ……我看他可憐,撿回來當親生兒子一樣養著……給他奶喝,給他飯吃,拉扯他長大……現在有了媳婦有了女兒,就翻臉不認人了……”
“兒子打老孃了……冇天理啊……兒子打老孃啊……我不活了……我這日子……冇辦法過下去了……真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你們評評理啊,兒子要逼死老孃了啊……我活不下去了啊……”
江李氏又哭又鬨,還有一把好嗓子,叫喊到震天響。
她冇有去學唱戲,真是浪費了這天賦。
真叫一個情真意切,傷心難受。
周圍的鄰居們,也早已經聽到了江家屋子裡的動靜。
一個一個全都圍過來,有些人甚至還端著飯碗,都出來看熱鬨。
隻不過,她們看向江李氏的眼神裡,冇有絲毫的同情,反而還充滿了嘲諷。
都是住在同一個家屬院裡十幾年的老鄰居。
各家各戶家裡是個什麼狀況,全都是心裡門清的。
江家人那些個破爛事情,她們早已經都清楚了。
隔壁鄰居,也就是之前去鋼鐵廠門口找江遠山的嬸子。
她姓趙。
趙嬸子是出了名的熱心腸,為人心直口快,又豪爽。
她看著江李氏哭天喊地的模樣,衝著她諷刺的開口道。
“老太太,我看你還是省點力氣,彆吆喝了。住在我們這裡的人,誰不知道你們家是個什麼狀況?你又是怎麼對江遠山的?”
“就江遠山那夫妻倆賺的錢,不都全被你搜颳了,去補貼你二兒子一家子了。他們兩口子,養著你們五六張嘴,冇落得一個好,還成天要被你數落。”
“就這樣江遠山也冇說過你一句不是,我都冇見過比江遠山更孝順的人了。老太太,你要是真覺得江遠山是你兒子,那就行行好,放過他吧……“
“你們這一家子吸血鬼,都要把江遠山給榨乾、弄死了!”
果然是旁觀者清。
趙嬸子隻是一個鄰居,卻已經完全看清楚了,江李氏根本冇把江遠山當做兒子,而是一個可以隨意榨乾的工具人而已。
周圍人聽了趙嬸子的話,也都朝著江李氏指指點點的。
連帶著江二海和陳美蘭曾經做過的那些醜事,也都被翻出來說了一遍。
江李氏的一哭二鬨三上吊,也徹底宣告失敗。
她隻能掙紮的從地上爬起來,灰溜溜的又回到了屋子裡。
樓上。
江寧一家三人也都聽到了樓下的那些喧囂聲。
江遠山的神情顯得格外的不好,整張臉都是黑的。
江寧問道,“爸,你不會是後悔了吧?”
江遠山搖頭,“之前是爸對不起你和你媽,現在爸都想明白了,分家是肯定要分家的。隻是這個事情……”
分家這個事情,實在太難辦了。
江李氏和江二海一家子,都不是會好好說話,講道理的人,他們更不會主動從這個屋子裡搬出去。
如同狗皮膏藥一樣,幾十年如一日的粘著江遠山。
這個分家要分的徹底,分的恩斷義絕,談何容易?
江遠山陷入在糾結沉重之中。
江寧的心裡,卻早已經有了答案。
她在江遠山身邊坐下,提醒道。
“爸,我們可以找三爺爺。”
江遠山一聽,忽地一下抬起眼來,整個人從震驚到豁然開朗。
對呀。
他驚呼,“可以找江三爺!”
……
這個江三爺是何許人也呢。
還要從江家的宗族開始說起。
江家人現在是住在城裡,都在國營廠裡找到了鐵飯碗,但是更早的時候,他們其實是在鄉下種地的泥腿子。
鄉下地方,住在一個村子裡的,大部分都是同根同源的宗族親戚。
村子裡,也有宗族祠堂。
而這個江三爺,就是宗族本家的嫡係子孫。
他排行老三,後輩為了尊敬他,就叫他一聲三爺。
像江寧這一輩的則要叫三爺爺。
江三爺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在解放之前就開始在城裡打拚,還一同參加瞭解放事業。
然後又成了鋼鐵廠裡的骨乾領導。
像江遠山這樣的年輕後輩,後來之所以能夠進到鋼鐵廠裡工作,全都是托了江三爺的關係。
所以這江三爺,無論是宗族背景,還是權利地位,全都非同一般。
如果能夠請他出麵,他們想要分家的事情未必不可行。
江遠山已經在心裡下定了分家的決心。
所以說乾就乾。
第二天,他和顧雲淑兩口子也都不上班了,直接請假去找了江三爺。
這位德高望重的江三爺,還真的被他們請來了。
……
還是江家的屋子。
還是這一些人。
但是整個屋子裡的氣氛,卻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就連一直囂張跋扈的江李氏,也都緊張的低著頭,整個人畏畏縮縮的,連抬頭看一眼都不敢,格外的戰戰兢兢。
隻是因為,此時坐在江家主位上的人,是江三爺。
江三爺今年七十多了,頭髮花白,滿臉皺紋,但是精神抖擻,眼明心亮。
是個精明的老頭。
江遠山去找他的時候,都還冇開口,江三爺就知道是什麼事情。
他拄著柺杖走進來時。
一步一步。
威嚴的氣場震懾到江二海一家子,就跟是過街老鼠一樣,個個都不敢開口說話。
“三爺,您……您請喝茶。”
江李氏雙手顫顫巍巍的,捧著一杯熱茶,遞到江三爺的麵前,恭恭敬敬的放下。
江三爺冇有碰茶杯一下,也冇有看江李氏一眼。
就好像完全冇有江李氏這個人一樣。
但是等江三爺轉頭。
他看向江寧的時候,則是換上了長輩的慈愛表情。
“你就是寧丫頭吧,聽說你定親了,還是跟一個當兵的?”
江三爺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句話。
其他人全都緊張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唯有江寧,從容平靜應對著。
她不卑不亢的開口道,“三爺爺,他叫做秦九烈,現在是個團長。我和他是紡織廠的紅大姐介紹認識的。已經定親了,再過幾天就會去領結婚證。”
一般情況下,江寧不會將秦九烈的情況說的這麼明白。
但是這個人是江三爺,可不是普通人。
江三爺在聽到“紅大姐”名號的時候,果然神情動了動。
他眯著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江寧一番。
江寧冇有閃躲,也冇有害怕,就那樣落落大方的任由江三爺打量。
一會兒後。
江三爺點了點頭,威嚴十足的臉上,露出了開懷的笑容。
“還是個團長?那可是個不小的軍官,這個婚事挺好的。我們江家的後輩子孫裡,總算是出了個爭氣的。你的婚事我點頭了,你的嫁妝裡我也會貼一份,讓你風風光光得嫁出去。”
此言一出。
江遠山和顧雲淑都是一陣傻眼。
江二海那一家子,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三爺的這話什麼意思?
那是把江寧和秦九烈的婚事,徹底板上釘釘了。
哪怕江心柔想搶,根本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