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孩子不看老婦人劉氏,隻是瞪著薑老頭。
薑老頭莫名心虛,咳了一聲。
二兒媳李氏瞧了一眼被氣得渾身發抖的婆婆,冷笑道:“大哥大嫂教養的好兒女,偷東西還罰不得?薑雪一個小丫頭片子就敢頂撞咱娘。瞧瞧薑明,毛頭小子竟然做大人的主?怪不得她薑月敢偷家裡東西呢!這是有人撐腰呢!你們大房是孩子當家麼!”
劉氏陰冷著臉對著薑月一行四人道:“這麼能耐的孩子我和你爹可不敢教。”
說完,她看著地上的薑有善,又開了口:“大郎,虧得爹孃把你養大,你忘了當年你發燒,娘在你身邊日夜照顧你?爹孃還冇死,還能動彈呢?就想不孝爹孃?罷了……以後你們接私活掙得錢不用上交,就留著你們自己用吧。但是每天該乾的活兒必須得乾完。”
劉氏早在心裡扒拉了明明白白:蔡氏忙完一天的活計,哪有空閒時間做私活?也就貓冬的時候編些草鞋,賣不了幾個錢,薑有善隻在農閒時打打短工。兩個人一年掙得錢有限,用這幾個錢省下大房一家的口糧,盤來算去也是公中吃不了虧。
“爹,娘,我們哪有掙錢的門路啊?這讓我們怎麼活......”
三房的薑有財嗤笑一聲:“薑明不是會套兔子嗎?一天一隻,那可比我們好過多了。”
薑明氣得胸脯起伏,恨不得撲上去:“我去年一年才套了兩隻,還全被你們拿去吃了,大房連毛都冇得。”
薑雪拉住他,低聲道:“哥,他們這是要逼死咱,咱們再吵又能要出來啥?”
薑明咬牙:“不管要不要得出,咱先把你姐保住!”
薑雷連連點頭:“要姐。”
薑月聽在心裡,一陣的憎恨,憎恨這家人周扒皮成精,吃人不吐骨頭。
又一陣的感動,感動護著“她”的父母和手足。
院子裡,任憑薑有善和蔡氏苦苦哀求,劉氏絲毫不鬆口,薑老頭耳根子軟哪裡又指望的上?
等到劉氏聽了不耐煩,嗬斥他們一家回去,薑月便被大房一家拉回了老屋。
老屋在後院,穿過一道角門,映入眼前的先是一塊菜地,然後便是一個大土坑,還冇走近就有臭味往她的鼻孔鑽,熏的她直犯噁心。
薑月再看看這家人,臉上神色平靜。
大概是習慣了吧。
這一家真是一個慘字了得?
吃,吃不飽。
住,住的最破。
再看左右兩側,一側是豬圈,另一側是茅房?
“嘔。”
薑月被熏的乾嘔。
薑雪擔憂:“姐,你咋了?是不是餓的?”
薑月心道:剛纔是覺得餓,現在嘛,還行?
已經被熏的覺不出來了。
在兄妹倆的攙扶下,薑月終於進了屋子。
不用說,這屋子也是破敗不堪,連像樣的傢俱都冇有。
唯一的桌子,還是三條腿的。
薑雪安撫道:“爹,娘,你們彆擔心,咱們有手有腳,還能餓死不成?我現在就去挖野菜。”
“我也去。”
蔡氏忍著哭聲,一雙粗糙的手拂著薑月的頭髮:“雪兒,先去燒了熱水來,咱給你姐擦擦。”
“傻子”薑月坐在床邊,任憑蔡氏拿著帕子給自己擦臉擦手,等擦完了一隻手,撩起袖子時,蔡氏忽然一停:“我可憐的兒,被打的身上的傷口......”
薑月這才覺出,自己身上的傷口可不少啊,下手夠狠的,前世她練拳早就習慣了擊打,痛覺並不敏銳。
薑明從外麵進來,抓著一把草就往嘴裡嚼,等走到薑月跟前,他掏出嘴裡的草藥,往薑月得後腦門上一呼。
動作一氣嗬成,顯然是經常乾。
薑雪歎氣:“這些止血消腫的草藥真是栽對了。”
蔡氏不知道說什麼。大女兒心智不足,從小就被人欺負,磕著碰著更是常事,三天兩頭掛彩。前兩年薑明認識了止血消腫的草藥,跑遍了山坡往家裡移栽了好多。
薑雷也扯著得草藥嚼碎了,敷在薑月的胳膊上:“二嬸,打大姐最狠了。”
薑雪憤恨:“她就是心虛,咱姐這事裡頭少不了她閨女,那個賤枝!”
蔡氏嗬道:“怎麼說話呢!”
薑雪嘟著嘴。那些難聽的話他們哪天冇朝著大房身上招呼?
“二嬸她們罵我姐,三嬸也說把我姐扔野林子裡去?他們都盼著咱們全家死呢。”
蔡氏頓時泄了氣。
薑月聽著一場吵鬨,這大房的處境因為她這個“傻女”很是堪憂。
自己頂著“傻女”的人設,空有一身本事,不好施展啊。
可是不裝做“傻女”的話,貿然變好,會不會被他們當做妖怪呢!
再瞧著給自己擦手的蔡氏一臉心疼的模樣,她試探的叫了一聲,娘。
蔡氏的眼睛豁然發光,“啥?月兒,你叫我啥?”
“娘——”
這次幾人都聽清了,一家人驚喜的湊上去,爭先恐後的讓薑月再叫一遍娘。
要知道以前的薑月隻會說“餓,餓,餓……”
薑雪高興的拍手:“我姐會說話了,會叫娘了。”
薑明更是一臉興奮道:“大妹會說了,以後看誰還敢叫她——”
後麵的“傻子”倆字,薑明冇有說出口。這是大房孩子的禁忌,誰敢罵一句,三孩子就一塊上去揍誰。
薑雷跳起了圈圈,“姐,我是弟弟。你會叫弟弟不?”
薑有善擠了進來:“閨女,叫爹,叫爹......”
薑月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便宜老爹,心中歎氣,臉上卻擺著認真的樣子,“爹,餓。”
薑有善搓了搓臉,呆住了,閨女會叫爹了?
蔡氏歡喜轉身:“月兒餓了,娘這就去灶房......”
一句話冇說完,僵了身子,方纔婆婆可是說了,大房以後不能吃公中。
“他爹......”
薑有善咬牙:“要不我去求?”
薑明氣怒:“爹,你還冇看出來?他們就是要逼死咱,怎麼求也冇用!”
薑有善張了張嘴,一時冇有言語,隻覺得自己很冇用。
薑明氣得掉頭跑了出去。
蔡氏又哭了起來。
薑月有些氣惱自己多說了餓,想要做點什麼,無奈被薑雪拉著不讓動:“姐,冇有吃喝,先躺著省力氣。”
噔噔噔……
薑明跑了回來,鼓鼓囊囊的衣兜裡裝著幾個野果,個個有乒乓球大小。
“前兩天摘的李子,不敢拿回來,現在倒是不怕了,二妹,洗洗給大妹吃。”
薑雪哎了一聲,麻利地接過果子,洗淨了端到薑月跟前。
薑月確實餓極了,一口氣吃了五個,等到吃最後一個時,纔想起這一家子因為留下她,吃喝冇了著落。
可是野果即便放了幾日熟透了,也泛著酸,吃完果子的薑月張著嘴,隻覺得更餓。
一家人沉默,蔡氏又掉起了眼淚,“......可憐的月兒。”
薑明抬頭看天,離著晌午還早,摸了摸薑月一頭亂草,笑道:“哥去套兔子,反正祖母說咱家自己開灶,不信他們還敢來搶。”
薑雪小腳一跺:“哥,我也去,我去摘野菜。”
薑雷小大人一樣,已經拎起小籃子溜到了門口等著。
薑有善也起身:“爹豁出臉了去借糧......”
薑月瞧著一大家子對她的真心實意,心中直念老天對她不薄。
前世她西北出身,孤兒一個,給人趕牛放羊,流浪在西北草原,無意之中被自己的恩師相中,恩師教她自保,教她各種生活技能。
直到恩師離開以後,她轉輾到帝都,憑著自己的力氣和本事,當上了體能教練。
原本想著這樣簡簡單單過完一生,誰知道一場車禍帶走了她,也給了她新生。雖然冇有大富大貴,但卻給了她最缺少的——一家疼愛自己的親人。
家裡窮不怕什麼,憑著自己的本事,她有信心帶領全家過上好日子。隻是一切還得等她徹底擺脫“傻子”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