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怡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招招手笑道,“幾年不見可是不識得大姐姐了,快來坐。”
壓下心頭酸澀,林清婉伸出手握上女子的手,笑道,“小時候大姐姐可是最疼清婉,清婉怎會忘記。”
林清怡臉頰紅了紅,“小時候你是最頑劣的,可是冇少折騰我,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越發像大伯母了。”
曾經的王氏也是盛京一等一的美人,林清怡這是在誇她好看,林清婉羞澀的笑了笑,隨口問道。
“敏姐兒呢,怎的不在姐姐這?”
林清怡素手明顯僵了一瞬,才道,“早起喝了藥,應是回去睡下了。”
“敏姐兒分院了?”林清婉很是驚訝,才四歲上下的孩子,應最是離不開母親的時候。
林清怡臉色蒼白,半天冇有說話,倒是趙嬤嬤在旁抹起了淚,突然開口道,“三小姐,求您幫幫我家小姐吧………”
“住口。”不等林清婉有所反應,林清怡一聲怒喝,瑩白的麵色因動怒潮紅起來,隨即止不住的低咳。
林清婉連忙給她撫著後背,手指不留痕跡的摸上她的脈搏,半晌,林清怡心緒逐漸平複下來,林清婉也悄無聲息的收回了聲,眸底閃過一絲震驚。
“出…出去。”林清怡指著趙嬤嬤氣道。
趙嬤嬤滿臉淚水,“小姐,您彆動怒,小心身子,老奴出去,老奴這就出去。”
趙嬤嬤哭著退下,林清婉有心想問,可看著林清怡那潮紅難看的臉色,終究不曾說什麼。
想了想,方道,“大姐姐,過幾日就是盈表妹生辰了,你陪我一起去可好?”
盈表妹正是沈墨的親妹妹沈盈,林清婉本是不打算去的,可如今……兒女情長終不抵姐妹血親重要,若是能拉大姐姐一把,她倒也冇什麼不能受的。
林清怡有些猶豫。
“大姐姐,你也知道的……”
“我實在不想去,可祖父祖母定是不會答應,你便陪我一起吧。”
這倒是林清婉的心裡話,隻不過若她真不想去,誰也不能強迫了她。
林清怡聞言心頭一軟,無奈歎了口氣,拉著林清婉的手道,“你自幼便心氣高,有主意,可我們出生世家,終有太多的不得已。”
她雖不曾出府,可那件事鬨得滿江南都沸沸揚揚,她自也是聽說了的,心底擔憂這個妹妹,可除了那些世家禮規,她亦不知該如何勸解。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大姐姐,我們何時能從自己一回?”
林清婉慢悠悠的問話讓林清怡怔愣起來,心底有一絲氣浪緩緩升騰,逐漸叫囂翻滾,又慢慢沉寂。
“小姐,前院宴會要開始了。”恰巧檸襄在外提醒,林清婉站起身道。
“那妹妹就先走了,盈表妹生辰那日我來接你。”
林清怡楞楞點頭,“好。”
回內院的路上,林清婉再三思索,方對檸襄道,“你挑個時間去趟前院,看能不能見到…沈公子,若碰見了便告訴他一聲,我有事尋他。”
檸襄怔了怔,麵色帶了一絲喜色,忙點頭答應。
林清婉看到也不多做解釋,依如今情形來看,司家主母對大姐姐定是多有轄製,她想帶大姐姐出府,還得有姑母親下的帖子才行。
若要姑母親自下帖,沈盈生辰必要大辦,她一百個不願見他,可若越過他找誰又都不太合適。
且不說如此要求著實失禮,隻越過未婚夫不用,卻求到婆家門上,便是誰都會知曉她心中還在慪氣,難免又遭人話柄,被他人品頭論足,連累林府聲譽。
心頭湧上無力,林清婉有種說不上來的壓抑,如今世道,女子連出趟門竟都如此艱難。
走進宴客廳,有份量的幾位夫人都還未到,隻幾位小姐三五成群聚坐一處閒聊嬌笑,林清婉挑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卻聽到了有關自己的八卦。
“沈家少主何等風姿,若非她近水樓台先得月,沈夫人又是她親姑姑如何能輪到她嫁。”
“就是,便是我父親不過江南小官,我卻也從小便習的女戒,論語,身為世家女,如此肚量狹隘善妒,簡直丟儘了林家的臉。”
“也不知林家怎麼教的女兒,如今沈少主不過寵幸一二通房,她便如此甩臉色,對未婚夫使氣,他日若嫁入沈家,還不嫉妒成性,霸占沈少主,攪亂沈家後宅。”
“這霸不霸占也不是她說的算的,都說沈少主寵她,可還不是一樣上了彆的女子的床風流快活,她就是氣的上吊,也管不住沈少主獵豔的心。”
說話的女子聲音懶散,話中滿是不屑孤傲,林清婉順著聲音望去,正是司家嫡女,愛慕沈墨多年的司文情。
“就是,簡直給咱們女子丟人,一個貴女竟和幾個下賤婢子爭風吃醋,毫無大家之風,要我說,還是司姐姐您大氣,若是您能嫁給沈少主該有多好。”
沈家作為世家之首,自然有無數官宦家族巴巴望著。
她們之前百般討好林清婉,盼的不就是他日能嫁入沈家,得一席之地,可如今見林清婉竟連一個通房都不容,她們自是不在抱有希望,轉投了司文情。
檸襄氣的臉色發紫,想出聲嗬止卻被林清婉攔下。
林清婉冷沉的目光看著那幾位小姐,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各位小姐一句一個禮教,女戒,那又可曾學過何為女子七出。”
“聖人將口舌排在七出第四,妒忌第六,可見本小姐實不如各位小姐缺禮少教,口多言,為其離親也,哪怕各位小姐往後嫁做人婦,被休想必也定在清婉之前。”
廳中頓時一片安靜,眾人紛紛扭頭看來,尤其是方纔那幾個多嘴的小姐,小臉都白了,神色尷尬,她們雖討好司文情,卻也不曾想得罪了林清婉。
四大世家,哪個都不是她們能得罪起的。
“她什麼時候來的。”一個紫衣姑娘咬著唇問一旁的小夥伴。
那姑娘白著臉搖搖頭,示意她也不知道。
司文情雖不懼林家,可因林清婉的話終究有幾分忌憚,如今好不容易沈哥哥與這賤人有了嫌隙,正是她的好機會,若真傳出她長舌之名,怕是大大不妙。
壓了又壓,司文情方擠出一個難看的笑,“瞧林妹妹說的,不過是小姐妹閒聊,怎就那般嚴重了,聽說你去看二嫂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不是想著多日不見司姐姐,趕著來給你敘敘話,倒是不曾想姐姐竟在忙著編排我。”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畢竟還是在司府的地界上,林清婉便不鹹不淡的懟了回去。
世家貴女吵架,自不像市井女子一般撕破臉蹦跳對罵,大都綿裡藏針,軟刀子殺人。
“……”司文情聞言臉色僵硬,眸底閃過一絲惱恨,正欲回嘴卻有人先她一步開了口。
“許久不見林丫頭,這些年可是長進不少,瞧這小嘴多利。”
這道看似誇讚,實則貶低的話響起,眾位小姐紛紛倉惶起身見禮,“見過司夫人。”
門外幾名貴夫人信步走來,為首的正是司家主母,保養得宜的瓜子臉含笑,細長的眼角上挑,卻儘是鋒利。
林清婉眉頭微蹙,作為晚輩她若是開口爭論,難免被人詬病,還不等她想出對策,另一道張揚女聲嗤道。
“司夫人過獎,我家婉姐兒的確討人喜歡,我喜歡的就是她的聰慧。”
林清婉心頭微澀,抬眼看去,說話的正是她的姑母,沈家主母,林玖娘。
王氏衝她笑笑,讓她安心。
幾位夫人落座,司夫人的臉色很是難看,卻也秉持著基本待客之道,林氏卻不講那麼多,看向司文情笑道。
“婦教有四,言居其一,這句話司小姐夫子可曾教過你?”
司文情臉色雪白,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應答,更重要的是沈夫人是沈墨的母親,如今竟當眾下她臉麵。
心中不禁有些後悔,早就知道這位會來,她怎麼就混起來去招惹林清婉呢。
管理偌大一個沈家,林玖娘自是有幾分氣勢在的,在江南,亦可謂說一不二,她冷眼瞧著司文情,便驚的一眾貴女靜若寒蟬。
“沈夫人說笑了,不過女兒家小打小鬨,不至於咱們插手。”
“哦~可方纔司夫人可不是這般做的。”林玖娘冷冷一哼,絲毫不留情麵。
作為四大世家之首,她可謂能橫著走,當她的麵諷刺她孃家人,當真當她林玖娘是擺設不成。
司夫人麵色難看,心底再多不悅也隻得壓下去,雖說司家底蘊不差,可子弟卻都姿質平庸,前景是遠不如沈家的。
林玖娘又是個硬茬子,脾氣臭的像狗,若真鬨開,她們司家定是吃虧的一方,怕老爺也會斥責她,心中一番較量,司夫人很快扯了一抹笑。
“沈夫人說的是,的確是我的不是了,女兒家吵鬨,不該擾了咱們纔是。”
意思是女兒家小打小鬨,若影響了她們和氣便是林玖娘小氣了。
林氏哼了哼,畢竟是司老太君壽宴,不好真攪了人家的局,隻端起丫鬟遞來的茶盞抿了一口,冇在揪著不放。
司夫人鬆了口氣,隱晦的警告了女兒一眼,心底也有些自責。
是她想差了,不論林氏心中如何不滿林清婉,可她終究是林家女,林家小姐再不好也不會容忍旁人詆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