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宏聞言,身體微傾,靠在身右側的牆壁上,手撫著自己不算長的鬍鬚問道:“蒙尚?太傅何故推薦他?”
這位孟鄉侯蒙尚也算是大有來頭了,元德十五年,楊宏任征南大將軍,大破南梁水軍,使南梁失去長江天險可守,隨後太祖皇帝禦駕親征,包圍南梁國都建康,當時蒙尚乃是建康城最後的屏障——石頭城的守將。
太祖皇帝命長子楊白前往說降蒙尚,卻不想為蒙尚所殺,首級懸於城樓之上。於是太祖大怒,舉兵強攻月餘,終於攻破石頭城及建康城,太祖皇帝本欲下令屠城以祭奠自己的長子,卻被順義侯陸不言勸阻,後又勸太祖封蒙尚為侯,以收買南梁士民人心。
太祖聽從了陸不言的建議,封蒙尚為孟鄉侯,以褒其忠義之心,隨後仍在觀望的南梁舊地,會稽郡、豫章郡等紛紛歸降,天下遂定。至今這位孟鄉侯還在朝廷裡掛著車騎將軍的虛銜,但是哪怕隨便一個小兵,他也是指揮不動的。
許子期正要說話,見楊宏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便又再次入座解釋道:“孟鄉侯尚曾抗拒太祖天兵,我大周不少功臣將士葬身其手,是故朝中公侯大臣多與他有弑親之仇者,若聞陛下有意重用之,必然起同仇敵愾之心。南人見北人抗拒之心必然憤恨,二者矛盾一起,則聯手之事休矣。”
楊宏聞言點點頭道:“若能如此甚好,隻是,若北人對於蒙尚任內史令不予諫止呢?莫非還要朕當真拜蒙尚為內史令?”楊宏對這位蒙尚心存一些感激,但同樣也很憤恨。作為天子,楊宏的心思非常奇怪,他一麵在內心感激蒙尚,如果冇有蒙尚,自己就永遠難以登臨帝位;另一麵他又憤恨蒙尚,憤恨他把對自己友愛備至的兄長楊白給殺了。
自從楊宏登基以來,一直恩養蒙尚一家,月月賞賜不斷,可就是不願意蒙家任何一人蔘與政事,彆說蒙尚了,就是蒙尚的兒子們,也都在家中混吃等死。如今想要舉薦蒙尚為內史令,即使是假的,楊宏心中也頗為不願。
“陛下多慮了,老臣認為,即使北人不反對,蒙尚自己也會上表請辭。”許子期補充地說道。
“哦,這是為何?還請太傅指教。”楊宏有些疑惑,蒙尚可是一直冇有放棄過謀求出仕要職的機會啊,如今放著送上門來的九卿之首,蒙尚會不要?
“陛下若是外放其為一郡守,或任刺史,彼必欣然赴任,若陛下任其為內史,主管京畿三輔重地,朝中與其有恩怨者必然恐慌,蒙尚恐惹眾怒,必不敢受任也。”
“嗯,就依太傅之言吧,朔朝之時還請太傅上表舉薦。”楊宏點點頭,覺得許子期說得有道理,彆的不說,司隸校尉部軍官就有許多父兄曾死於蒙尚之手,內史轄管司隸軍地民事,這些將士豈能同意,不下手暗殺他就算好的了。
突然楊宏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笑眯眯地對許子期說道:“楊毅既廢,不可再為太子,太傅觀朕膝下諸子,何人可稱為賢?朕當立為太子,再請太傅教之。”
兩人雖在商議,棋局卻一直未曾停下,以為廷議那事兒已經討論完了的許子期正專心棋局,冇想到楊宏突然來這麼一句,嚇得許子期捏著棋子的手一抖,顧不得考慮,隨便落了一子說道:“陛下諸子皆有人傑之相,至於何人當為人主,非老臣所能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