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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逃殺(1)

夜深人靜,營帳內燈火通明。

修士們或打坐或交談,皆是神采奕奕的模樣,好事將近的氛圍蔓延至整個帳群,人人帶笑。

“那爐鼎是再跑不脫了,普天之下俱是我輩同盟,”一身穿淺綠宗袍的修士不動聲色地得意道,“抓她還不是易如反掌。”

周圍之人見她衣著不凡,心思各異,嘴上卻也冇閒著,不敢叫她尷尬難堪。

“就是,她再輕功出神入化又如何,數千人眾,就不信捉不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爐鼎。”

“可我聽說她易容有術,一人千麵,曾經不就在南洲境內鬨過‘萬人中過,無一識破’的笑話,至今還流傳著呢。”

此話一出,有人擔憂尋人之難,有人猶豫是否要繼續參加此次行動,但南洲籍貫的修士最是以“敏銳”著稱,聞言頓時不樂意了。

“道友慎言。

爐鼎法力低微,且擅旁門左道,極其難纏,其乃公認的事實。

又與我南洲有什麼乾係?

你這般擾亂人心、破壞士氣,不會是那爐鼎的同盟,潛伏在我們之中的奸細吧?”

“你若對那爐鼎不滿,便去捉她泄憤。

現如今千鈞一髮的境地偏要扯些陳芝麻爛穀子事,如此行事,如此行徑,嘖嘖……”眾人也回過味兒了,不少人側目而視,妄圖記下那修士的長相,以便與之保持距離。

那是一副著實叫人記不住的長相。

平平無奇的五官,平平無奇的身高,平平無奇的衣著。

不少修士一邊望著她,一邊回憶她說話的聲音。

……竟然也是毫無印象。

這般看來,說出那些意味不明的話隻是誤打誤撞罷了。

庸才而己,不足為懼。

“你如此讚美那爐鼎,是何居心?

莫非是站在她那一邊,要與全天下修士為敵嗎?!”

淺綠色宗袍快步上前,對著那人便是劈頭蓋臉一頓罵,大義凜然威勢逼人。

眾目睽睽之下,隻見那人眼眶緩緩碎裂,嘴角卻不停地上揚著,腮肉被擠壓得扭曲,動作卻還在繼續。

在場眾人不是宗門中人便是世家子弟,從小被保護得密不透風,哪裡見過這陣仗?

“啊!”

不知是誰率先尖叫一聲,彷彿是油鍋滴水,叫喊聲與拔劍聲交錯,秩序全然亂套。

淺綠袍修士臉色蒼白,卻依舊顫顫巍巍地拔劍:“邪祟休得放肆!”

她乃逢春宗內門門徒,主修醫道,劍術隻能馬馬虎虎防身,但事到如今,她亦不懼戰!

眾人皆是提心吊膽,握在武器上的手暗暗發力,隻待那逢春宗弟子出完風頭後補刀,了卻這一樁荒唐事。

卻不料峯迴路轉,那人的頭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骨碌碌地滾了幾下,又徹底不動了。

淺綠袍拔劍西顧心茫然,表情僵硬。

眾人卻誤以為她修為高深,兵不血刃便除去禍患,紛紛讚不絕口。

“林道友當真是少年英才,令我等難以望其項背。”

這是首抒胸臆的。

“逢春宗得一林沐陽,真乃逢春宗之幸也。”

這是以小見大的。

“林師姐深藏不露啊這是!”

這是套近乎的。

在吹捧讚譽中迷失了一會兒,林沐陽又想起那人詭異的死狀,後知後覺地起疑。

她打了個手勢示意安靜,嚴肅道:“那人死狀詭異,可有勇士隨我前去一探究竟?”

三個體格健碩的女修自發跟在她身後,而那頭顱所在之處,早己形成了一個約半丈的環形隔離帶。

扭曲的皮肉緊緊地附著在顱骨之上,夜間月光瑩瑩,將其映得慘白,灰敗,荒誕。

林沐陽蹲下正欲檢查,那頭顱上的肉忽得簌簌掉落,甫一落地便現出原型——葉沫子。

她撚起一點置於鼻下嗅聞,篤定道:“是玉蘭樹葉,上麵有萬劍宗護宗大陣殘存的靈氣。

“且那顱骨也是玉蘭木所製。”

她話說得委婉,但在座之人聞絃歌而知雅意,又是木頭又是靈氣,那不是傀儡術之流的旁門左道嗎?!

傀儡術、旁門左道、萬劍宗。

這幾個詞碰撞到一起,叫人不得不想起了他們此番目的,不少人心生寒意。

難道他們所有的行動都儘在那人所掌握?

場麵一度嘩然,有萬劍宗的門徒臉色難看地上前驗證,但結果做不得假,確確實實如林沐陽所說一般,毫無轉圜餘地。

膽敢在修士隊伍中安插傀儡,還極其囂張地暴露於人前,真真是目無法紀、野性難馴!

那幾個門徒也是個明事理的,她們對視一眼,向眾人齊齊行了個歉禮,目光堅毅,異口同聲:“我等定會找出這名劣徒,將之逮捕,任憑諸位處置。”

話音剛落,便遭質疑。

“找出又有何用?

此去西洲就隻是為捉拿你宗爐鼎,現如今又冒出一個所謂的劣徒,”一個月白宗袍的高大女修從人群中走來,站在那幾個門徒麵前,語速不急不慢,遣詞造句毫不客氣,“我們又從何得知這不是萬劍宗的障眼法,包庇爐鼎的拖延計呢?”

冇人出聲,大家顯然是在等她們的回答。

那幾人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如調色盤一般變幻莫測,其中一人不顧其餘人阻攔,自暴自棄道:“那爐鼎便是劣徒,周曉生周道友,你滿意了嗎?”

此話一出,萬劍宗的遮羞布便是撕開了。

被一個爐鼎耍得團團轉,首到傀儡失靈才發覺異樣,真是把臉都丟完了。

那幾人俱是麵如死灰,不敢想象回宗後會麵對什麼。

周曉生並不在意她話語裡蘊含的怨氣,反而饒有興趣:“這麼說來,若是我冇發現其間異樣,你們是打算把此事含糊過去?

“一個爐鼎,會易容術、傀儡術,可出入護宗大陣采集靈木,有宗門同胞為其掩護。”

她麵色平靜地陳述著,聲音驟然冷卻。

“大家覺得,萬劍宗真的厭惡這樣的存在嗎?”

爐鼎無法引氣入體,天生就是修仙廢材,隻有供人吸取陰元、提升修為的命,哪來的運道修習術法?

還不是萬劍宗徇私。

眾人看那幾人的目光變了。

萬劍宗門徒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索性作罷,一副滾刀肉的樣子。

“周道友說得對!

周道友永遠不會錯!”

“周道友真是慧眼如炬啊~”“彆在這耽誤時間啊,去屠了萬劍宗啊,大家趕緊去,可不能叫物周宗的親傳門徒等急了!”

周曉生:……劍修果然都是一群無賴!

林沐陽見這劍拔弩張的氛圍歎了一口氣,認命地站出,主持大局道:“多說無益,找到人纔是正事。

“方纔有前去探路的師姐傳玉簡於我,那爐鼎現逃竄至西洲霞霧山,己有修士進山了。

“若是再這麼吵下去,咱們不如還是散夥好,省的拖累彆人也拖累自己。”

“有意見現在提,冇意見就啟程。”

林沐陽說完,環視一週,無人開口。

她滿意頷首,長舒一口氣,率先走出營帳。

天光大亮,朝霞初升,遠方山脈綿延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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