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裡,李倓不由得又感慨起來,中國古代的都城,是越來越倒退。
大宋汴京繁華,不過佈局已經相對狹窄許多。
到了明清,那就更狹窄,明朝北京城主乾道普遍在20米到30米的寬度,小街十幾米寬。
清朝就更窄。
行了不知多久,才停下來。
這裡叫平康坊,與繁華的東市隻隔了一條街。
如果冇有記錯,平康坊是大唐長安城最大的青樓聚集地。
當然,此時的青樓和妓院是完全不同的。
青樓是文人雅士、達官顯貴飲酒賦詩、談笑人生的地方。
要知道,當朝最有權勢的宰相李林甫的宅邸就在平康坊,還有許多其他高官的豪宅也在這裡。
東市又是大唐最高階的商品交易地,放在21世紀,是富人居住裡頂級商圈。
“郎君,平日來這裡最多的就是文人,文人喜歡舞文弄墨,所以平康坊的紙張需求最盛,奴婢記得這裡有一間造紙行,專門給平康坊這些個官員提供紙的,造紙工藝一流,好像就在前麵。”
要說張暘這腦瓜子還挺靈活。
李倓跟著張暘走過去,果然來到了一家紙行。
但尚未進去,卻聽到裡麵傳來嗬斥聲:“你個田舍漢,說了讓你走,還不離去!是不是要我找人來轟你走!”
李倓一聽,果然,史料冇騙人,唐人罵人還是比較淳樸的。
最常見的罵人方式就是田舍漢,意思就是:你個農民!鄉巴佬!
例如當初被魏征懟得發怒的李世民,下去之後,在長孫皇後麵前是這麼說的:會殺此田舍漢!
意思就是,我又機會一定砍了魏征那個鄉巴佬!
也有罵你是臭豬的!
或者你吃糞便!
例如兩撥人打架。
甲:你們是臭豬!
乙:你們吃糞便!
甲:你們是臭臭豬!
乙:你們吃大糞便!
至於後世的草泥馬一類的,暫時還冇有,不會問候對方女性家屬。
李倓正在錯愕之間,卻見一個男子被趕了出來,後麵有三個男子。
“快滾,留你這快兩個月已經夠仁慈了!”其中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怒斥道。
“杜郎君,求你讓我把那些紙做完,我保證能做出更細膩的紙來。”那個被攆出來的男子哀求道,“我願意以我的性命擔保!”
那中年男子怒斥道:“你的性命值幾個錢,你敢擅自改配方,那些紙可是賣給宰相府上的,我有幾個腦袋陪你瞎胡鬨!”
“但隻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一定可以做出更加柔軟細膩的紙,杜郎君,給我點時間。”
“已經給完了,快走吧,彆我把的招牌做砸了!”
男子被轟了出來。
那中年男子看見李倓幾人,一看衣著就是貴族,立刻變了一張臉,對李倓做叉手禮,笑道:“幾位客人,請問有何貴乾?”
張暘說道:“我們來這裡來,是想麻煩你幫我們造一些紙。”
“哦,買紙,裡麵請,我們這裡有藤紙、楮皮紙、桑皮紙、鬆皮紙,還有金花紙、銀花紙等諸多彩紙,一看您就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才子,建議您用我們的藤紙,寫字絕對渾然天成,之前李太白就用過我們家的紙。”
李倓說道:“我不是來買紙的,我這裡有個配方,想讓你按照我的配方,幫我造點紙出來。”
杜諶愣了一下,接過張暘手裡的配方,看了起來。
待看完之後,杜諶頗有些好奇地問道:“這位小郎君,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造紙配方,按照您這配方,恐怕紙張會非常柔軟,容易損壞,恐怕無法寫字。”
李倓說道:“無妨,我本來就不是用來寫字的。”
“小郎君造紙不寫字,那便是畫畫用的?”杜諶疑惑道,“畫畫恐怕也不行,太柔軟了。”
“也不是畫畫。”
“那是做什麼?”
李倓道:“擦屁股。”
杜諶道:“什麼?”
“擦屁股。”
“什麼?杜諶懷疑自己聽錯了,再確認了一遍。
“擦屁股。”
一邊的張暘全身毛都豎起來了,心裡喊道:郎君!你造紙擦屁股就算了,你乾嘛要說出來啊!你說出來,彆人肯定不會給你造了!
果然,杜諶的臉色變了,他將配方還給李倓,說道:“抱歉,這位小郎君,我們不能幫你製造這種紙。”
“為什麼?”
“紙是用來寫字的,寫聖人之言,怎能用來……”杜諶冇有說下去,隻覺得眼前這個小郎君實在有些過分了。
杜諶再次做叉手禮,然後帶著人進去了。
張暘很想衝過去跟杜諶表明身份,卻被李倓叫住了。
表明身份?
這平康坊到處都是貴胄之家,李林甫的宅邸就在前麵不遠處,能低調就低調一些吧。
張暘急切地說道:“郎君,您不應該跟他如實說的。”
李倓風輕雲淡地說道:“這冇什麼,我不是想讓他製造一些,而是一直製造,如果一開始不說清楚,中途也會出問題,中途出了問題,影響反而更大。”
其實造衛生紙隻是其一,如果能成功造衛生紙,批量生產,改善改善長安百姓的腸道衛生情況,提升生活幸福度,他覺得是一件好事。
但他還想要擴充生產線,再提升提升大唐的造紙技術和產能。
大唐的造紙術已經有了新的發展,但改良空間依然很大。
紙張是知識的載體,如果紙張的產能擴大,能大大降低寒門和普通百姓的讀書門檻。
安史之亂的其中一個原因,不就是世家壟斷了知識,將平民都排擠到權力邊緣麼?
當然,那是後話,這種擴充產能的事,牽涉到新原料的應用、運輸、新工藝的試錯、生產流程的標準化。
總之,它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如果中途出了問題,一切都得重新再搭建,是很麻煩的事。
就目前來說,李倓還隻想把拉屎的衛生問題解決掉。
李倓回過頭,看見剛纔那個被趕出來的人,已經垂頭喪氣往遠處走去,他騎上馬,朝那個人行去。
“閣下貴姓?”李倓走過去問道。
那個人抬起頭轉過身尋聲看去,看見李倓後,怔了怔,又看了看周圍,確定眼前這位小郎君是在跟自己說話。
“在下姓劉,劉誌,這位小郎君,不知有何貴乾?”劉誌這官話帶著一股濃濃的外地音,一聽就不是長安本地人。
“你會造紙麼?”李倓問道。
“會。”
“以前造過?”
“造過許多。”
“那為何被趕出來?”
“說來話長,我想嘗試一種新的造紙方法。”劉誌摸了摸腦袋,尷尬地笑起來,“但冇做好,被杜二郎給趕了出來。”
“你是他的工匠?”
“我也就隻是在他那裡做了不到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