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走遠了,柳月靈才掀開門簾,倚著門框,久久不動。
垂下眼簾,不知怎麼就生起氣來,扭頭回屋,看看滿屋的酒罈子,想踢一腳,又捨不得,眼淚撲簌簌往下淌。
我怎麼就是個賣酒的女孩兒家!拋頭露麵的,一般殷實人家都不要,何況這個人呢!
......
喬遷的日子很快到了。
水生去請了一個叫唐鐵嘴的算命先生,太陽穴貼了一副膏藥,一臉煙相,給了他幾毛錢以後,掐指算了一算,嘀咕道:“癸醜年,庚申月,庚辰日,宜喬遷。”
日子就這樣定在了陰曆七月二十六。
算日子的時候,有圍觀的人朝唐鐵嘴打趣,“怎麼,今天開了張了,又能混倆煙泡?你這鐵嘴今天算是有福了。”
唐鐵嘴得意一笑,從懷裡掏出菸捲來,“瞧見冇有?我現在抽這個,約翰牛帝國的捲菸,在桌子上磕一磕,就空出一點來,在塞上約翰牛帝國的海蘿英,這東西勁大,比福壽膏好!”
水生回去把這事兒當笑話給劉子祥說了,劉子祥卻沉默了許久。
......
搬新宅當天,先是同泰店的掌櫃放了兩掛動身炮,擺了兩桌出門酒,跟著忙前忙後,雇車歸置東西,水生跟他倒學了不少操待事情的門道。
老掌櫃也樂意教水生,畢竟這是劉子祥身邊的人,不斷叮囑道:“記住嘍,牽牛得牽牛鼻子!今天什麼最重要知道嗎,不是酒,不是菜,是什麼?倆字兒!吉利!搬箱子放櫃子一定要親眼看著,東西碰了是小事兒,要是有人掛了彩,那可就不好了,至於吃什麼,喝什麼,讓東興樓或者其它大館子派人來,那些盤子啊碗啊,一定要讓他們帶來,上麵印著他們的記號,這就行了,不然你自己從什麼地方找一廚子,他就是做的再好吃,白搭!”
水生很珍惜這樣的機會,用心的記著。
老掌櫃見他也樂意學,心裡挺高興,“這開店,跟當長隨,都是一個道理,捧誰的飯碗,就得讓誰高興,客人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們就得讓客人高興,你端你家老爺的飯碗,就得讓他高興,記住嘍,高興跟高興也不一樣,為了讓他高興,領著他吸福壽膏去,行不行?進寶局,行不行?告訴你吧,一個管家能當半個家,你可得看好嘍,這有錢人,取姨太太取個十房八房的不要緊,沾上福壽膏和這寶局,就是你家財萬貫,也包準給踢踏乾淨嘍!”
新宅子,劉四爺如約到來,充當了寫帳的,他很喜歡操辦這些事情,也迷戀熱鬨場麵。
老皮也來了,但總有點漫不經心,因為先到的,都是那幫車廠的車伕,送的都是幾個人湊出來的禮包兒。
可隨後發生的事情,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先是一個青年,大大咧咧的,戴著個圓墨鏡,看也不看他,嘴裡喊著,“善之,善之!我可把風放出去啦!看看你能收多少禮!”徑直往裡走,後頭跟著一隊軍爺,散成兩排在門口守著。
隨後,皮道千瞪大了眼,隻見自己的頂頭上司,穿著打扮一新,長衫禮帽,近前來也不敢仔細抬頭看,恭敬拿著拜帖,“卑職忝為此處巡管,聽聞貴府喬遷,冒昧打擾,還請海涵。”
皮道千咳嗽一聲,“這個,王頭兒,是我啊!”
那上司瞧見是皮道千,麵上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掩飾掉,上前拉住老皮的胳膊,“哎呀,皮老弟,你今天來迎賓?這家主人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