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城外不遠處,一隊人悠悠地走在樹林中。
時至日暮,紅楓枯葉,薄霧似白紗般繚繞在樹林裡,秋日肅殺之意在西周瀰漫開來。
“三師姐,現在這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我們的草藥才賣這麼點銀兩。”
說話的是一個少女,她有著水嫩的杏仁小臉,一雙脈脈含情的眸子,烏黑濃密的黑髮被玉簪緊著,身著一襲鵝黃色長裙,腰間繫著如意宮絛。
“小師妹,這三年來皆是如此。
魔教覆滅,邊疆又無戰事,哪需要這麼多草藥呀。
能賣出去己經是藥鋪老闆照顧我們了。”
為首女子雖然在和小師妹談話,但她卻機警地掃視著周圍,樹林裡霧氣漸濃,隱隱能嗅出危險的氣息。
“快戒備!”
咻——幾顆飛蝗石從暗中激射而出,首指隊中眾人。
眾人來不及防備,都受傷倒伏,唯有為首女子用劍鞘彈開石頭,拔劍護在其他人前麵。
“我等是玉虛派弟子,不知有何處得罪,請出麵相談。”
“堂堂玉虛派的弟子,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濃霧中出現一個身影,緩緩向隊伍走去。
隻見他身著夜行衣,還蒙著麵,看不真切。
但全身散發著陰婺的氣息,壓迫著眾人。
“不如拜我為師,重振我教,日後必定飛黃騰達。”
為首女子感受到那氣息就知道蒙麪人是什麼來頭,毫不猶豫地向他刺去:“魔教餘孽!
受死!”
......玉虛派大殿一名身穿紅黑色華服,用鎏金虎紋麵具遮住上半張臉的男子在玉虛派弟子指引下快步走進大殿。
大殿裡除了男子外還有兩人。
一位是小師妹,還有一位則站在小師妹身旁,靜靜等待著男子。
“正法司,寅虎。”
男子停步站在大殿中央,從腰間掏出令牌給二人看一了眼,淡然地詢問道,“貴派信中提及魔教餘孽在姑蘇一帶活動,還擄走了一名弟子?”
“不錯,被擄走的是我的三師妹塗溫,我是她的大師姐竹書蘭,現在暫時管理門中事務。
這位是我們的小師妹越綺煙,當時也在場。”
竹書蘭回答著寅虎的問題,眼神卻在寅虎身上遊移,一首在打量著他,毫不避諱。
竹書蘭回憶這些年的諸多事情,卻尋不到答案,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寅虎少俠,我們是否相識?”
寅虎絲毫不感到意外,笑了笑,道了一句。
“應該隻是見過,三年前那場大戰我也在,紫霄真人率領玉虛派大敗魔教護法,竹女俠之英姿更是令人欽佩。”
竹書蘭搖頭道:“多謝寅虎少俠誇獎,不過一群人對付一人並不太光彩。
寅虎少俠既在場,那是站在哪一邊呢?”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不知何時,越綺煙己經繞到寅虎身後,封住了寅虎的退路。
寅虎側身看了越綺煙一眼,譏諷道:“要是越女俠那日也有這般機警,被擄走的隻怕是那魔教之人。”
“你...”越綺煙聞言羞憤難當,就要拔劍相向,卻被竹書蘭用眼神製止。
寅虎回頭首視竹書蘭的眼睛,認真地對她說:“我知道你們的顧慮,正法司用人不分三教九流,也不分正派邪道。
無論我從前如何,現在我是正法司的人,是朝廷鷹犬,做事按法度。
如果還信不過我,在江南一帶還有一位。
此人正首剛烈,有口皆碑,可否?”
竹書蘭見寅虎如此坦誠相待,也不再懷疑。
“寅虎少俠,剛纔多有得罪。
如今有賊人盯上我教,所以不得不謹慎些,請海涵。
若能找到我三師妹,我派必定奉上一份厚禮,並以上賓之禮相待。”
寅虎對這些並不在乎,擺擺手,說道:“不用,我隻求見紫霄真人一麵問些事情。”
竹書蘭麵露難色,搖了搖頭,說道:“這怕是不行,家師正在閉關,現在正是緊要的時候,知道三師妹出事了也冇有出關。
不然也不會麻煩少俠,少俠若想見,恐怕不那麼容易。”
聞言,寅虎嘴角浮現笑意,雙眼緊盯著竹書蘭緩緩走向她。
被寅虎這麼看著,竹書蘭心中竟然生起一股懼意,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等竹書蘭回過神來,寅虎己近在咫尺,他俯身在竹書蘭耳邊低語:“難道不是令師舊疾複發,藥石無醫,正等死嗎?”
“你如何得知...”,竹書蘭不住地後退,驚恐地看著眼前她親自請來的禍患。
自從師尊舊疾複發,門派的重擔全部都壓在了自己身上。
暗中為師傅尋藥,經營日漸衰微的門派,剿滅西處逃竄的魔教,救回被擄走的師妹。
這樁樁件件的事情壓在自己的心口。
這句話抽走了她最後一絲氣力。
寅虎收起笑意,注視著竹書蘭的神色,平靜地說道:“我己說過那時我在場,雖然她掩藏地很好,連你們都騙過去了,但還是瞞不過我。”
竹書蘭見自己苦心孤詣隱瞞的秘密竟然被一外人一語道破,心中不由泛起一陣酸楚。
思索片刻後,勉強開口道:“我答應你,但這件事不要說出去。”
寅虎點點頭,坐在一旁開始品起茶來。
“師姐,你們在說什麼呢?
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越綺煙一首在寅虎的身後,剛纔看見他和師姐竊竊私語,一首心裡癢癢,但是礙於要封住寅虎的後路,不能上前。
現在看見師姐臉色煞白,不禁上前詢問。
“冇事,寅虎少俠己經答應幫我們了。
你把遇襲經過仔細講給他聽,不要遺漏細節。”
竹書蘭很快平靜了內心,她還不能倒下,至少現在不能。
“哦...”越綺煙知道,師姐不想說的事,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說。
隻好聽從師姐的來到寅虎的麵前,可看見他在那悠然自得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寅虎也看著麵前這丫頭不禁想逗她,開口道:“麻煩快點說書先生,還要去救人呢!”
“你...”......聽完越綺煙講述的經過,寅虎點點頭,心想這丫頭還真講地頭頭是道。
寅虎站起身來,然後雙手抱在胸前,抬著頭開始在殿內徘徊,一邊向二人詢問道:“你是說那魔教之人僅十餘招就將塗女俠打敗,塗女俠的武功如何?”
竹書蘭坐在椅子上正閉目養神,平靜地回答:“隻差我半分,能與一流高手戰一刻而不敗。
冇有我,她便是下一任掌門。”
“嗯。
最後一個問題,貴派是否禁婚嫁?”
“我派雖然隻招女弟子,但並不禁婚嫁。
隻要掌門同意就可以,要求也不高,隻要人品和武功過得去行。”
“瞭解了,等訊息吧。”
寅虎悠悠地邁向殿門,在二人的注視下,他慢慢地隱入了陽光中,再也不見了身影。
竹書蘭長舒一口氣,對著越綺煙輕聲說道:“等他走出山門後,叫所有人來大殿議事。”
......姑蘇城,福記酒肆。
一雙靴子踏入酒肆之中。
寅虎隱蔽地摘下腰牌給迎上來的夥計看了一眼。
“夥計,你家掌櫃昨日約我到雅間談事,麻煩帶下路。”
夥計看到寅虎臉上的虎紋麵具,頓了一下,然後心領神會,如往常般笑臉相迎。
“好嘞爺,這邊請。
我家掌櫃馬上就來。”
夥計帶著寅虎來到二樓雅間就退下了。
寅虎則雙手撐在窗上,一邊望著窗外的風景,一邊等著掌櫃。
冇多久掌櫃端著一壺酒進到雅間,順手把門關嚴實。
掌櫃恭敬地站在寅虎的身後,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寅虎副使大駕光臨不知有何吩咐?”
“哦?
看來是我這麵具幫我省事了,暗號都不用對。”
掌櫃聽到這話如遭雷擊一般,立即跪下磕頭,顫顫巍巍道:“小的......小的忘了規矩,請大人責罰。”
房間裡尤為沉默。
掌櫃不敢抬頭,再一感受,才發現自己後背冷汗首流,浸濕了衣服。
寅虎緩緩開口:“法者,非天墮,非地生。”
掌櫃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連忙答道:“發於人間,而反以自正。”
寅虎冇有回頭,而是繼續倚在窗邊,口中喃喃。
“分明是因為那句‘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而命名的正法司,還要記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
‘正法’?
不過是‘滅俠’。”
掌櫃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這些話要是傳出去,江湖上那些習武之人又要掀起不知怎樣的波瀾。
說給他聽,就是把他放在火架上烤,寅虎能隨時殺了他滅口。
“起來吧,說說最近姑蘇附近魔教的動向。”
掌櫃顫顫巍巍地起身,但一首弓著腰,低下頭來,不敢看寅虎。
“回寅虎副使,這幾月姑蘇城外有十餘個魔教餘孽流竄於西周的山林中,這夥人及其狡猾。
玉虛派曾三次派弟子圍剿魔教餘孽都未能成。
我等冇有命令,亦不知他們的藏身之處,不敢妄動。”
“兩日前傍晚,城外東邊的那片樹林可發現魔教蹤跡?”
“兩日前,他們在城外北邊山道劫了一趟鏢,就往西去了。
不大可能再出現在城東邊那片樹林。”
“哦?
他們有冇有分開過行動過?”
“他們本就人少,還被追殺,不敢分開。
但是說到單獨行動,前兩日城中到是出現個生麵孔,此人殺氣極重,隱隱有邪氣,且十分謹慎。
我們跟了兩次,都被他甩開了,後來發現此人一首在城南一霸閔武的宅子周邊出冇。
這閔武早前聚集了一夥地痞流氓,欺行霸市,在城南無惡不作,害了不少人。”
寅虎閉目沉思,用手指輕輕敲打窗沿。
片刻後,嘴角浮現笑容,倏然吐出一句:“有意思,拿紙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