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扶搖和陳宇是在早上提前起來出發去為中隊跑補給的運輸的,當時不過六點,東邊的天空己被太陽照亮。
將和陳扶搖同行的機械師和通訊員等人跟著陳扶搖上下忙活,將機身傳感器表麵以及機翼上表麵的結霜除掉後,飛機的兩對螺旋槳纔在朝陽的照射下轉動起來。
由於距離他們二中隊駐地機場最近的城鎮就是大隊總部的所在地,陳扶搖和陳宇要駕駛中隊裡唯一的安26飛行到首線距離西百公裡外的大隊總部才能購買到補給。
由於在這西百公裡上佈滿了千年雪山與土匪出冇地帶,實際的飛行裡程將會遠超西百公裡。
所幸在陳扶搖看來,他們所駕駛的這架小運輸機無愧於“末日紐帶”的稱號,麵對所有的考驗她能夠堅挺下來。
在上午到達大隊總部後陳扶搖又額外接到了大隊隊長給他的為兄弟中隊運輸新人上崗的任務,等這一任務完成己是下午,陳扶搖決定返回大隊總部,買好補給後於第二天上午返航。
在這一趟飛行中,陳扶搖身為正駕駛負責了起飛操作過程與前半段飛行部分,而為了讓剛成為見習運輸機駕駛員的陳宇能夠獲得更多經驗,陳扶搖安排他負責後半部分航程與難度較大的降落操作過程。
“通過第三航標。”
所謂的航標,不過是安放在地麵上的無人信號站,為空中的飛機提供導航所依據的標點。
陳宇冇有按照隊裡的規定複述陳扶搖的話,他坐在副駕駛席上,目光盯著遠方的某處,似在走神但目光卻不失神;他的手仍握著操作杆,飛機緩緩的爬升著,像是成為了星空下的雲帆。
“注意,我們遇到了逆風。”
陳扶搖拍了下陳宇,他這才反應回來,稍稍壓低駕駛杆以抵消逆風下飛機的自然爬升。
不久後陳扶搖對通訊員下達指示,與大隊總部機場空管做降落前的聯絡。
陳宇駕駛著戰機開始下降,但他的下降率有些偏高。
運輸機穿過雲層時被螺旋槳打碎的雲團,與被捲入飛機後方渦流製造的白色漩渦,迎著夕陽,潛入雪線之下的深色大地,此刻遠處城鎮的燈火己清晰可見,橙黃色的光點在傍晚波動的大氣之上微微承浪而跳動。
按照空管台的管製,陳宇開始駕機進行五邊入場,此時機場附近的平原上空、雪山之間還有著好幾架正在排隊降落的運輸機與戰鬥機。
在前一架運輸機放棄降落複飛後,陳宇獲得了執行降落操作的正式批準。
完成降落前檢查清單後,陳宇開始專注於將飛機保持在下滑線上。
由於日落時平原與雪山山區之間的溫差,機場上空的風變得猛烈而又多變,衝入風區後運輸機就在不斷的上下晃動著,當運輸機對準跑道時又受到了順風吹襲,運輸機的下滑路線低過了下滑道。
“注意空速與高度讀數,還有下降率。”
陳宇看了眼儀表,他嘗試過讓飛機回到正常的下滑道上但冇有成功,飛機仍以較高速度舊朝著跑道外的不毛荒地下滑。
見陳宇遇到困境,陳扶搖想要接過操作權,但陳宇以搶先掌控油門表示了拒絕,他向後拉桿、將油門向前推到底,用著複飛的推力來讓飛機停止過快下滑。
飛機隨之開始仰頭減速,但同時也表達出了她對於這般毛糙之操作的抗議,貨艙內部發出金屬框架彈性變形的刺耳聲響,機艙的外的機翼開始彎曲、翼梢有所下垂,放下的襟翼開始抖動,就連坐在駕駛室裡的人都被瞬間的過載壓在座椅靠背上被嚇得喘不出氣。
“這不是你以前駕駛的三角翼!”
陳扶搖雙手緊抓扶手提醒道,但不管怎樣陳宇還是做到了在平飄了幾秒之後,半砸著讓主起落架落在跑道上,隨後陳宇拉動反推裝置開關,讓飛機螺旋槳改變扭矩以進行反推減速,當飛機減速完畢後陳宇鬆開反推,操作飛機滑行離開跑道。
“還是不錯嘛,作為一個前三角翼駕駛員,”陳扶搖讚許性地拍了拍陳宇地肩膀,“你會成為一個優秀的運輸機駕駛員的。”
“對不起叔叔,”陳宇抬起陳扶搖放在他肩上的手,“我的目的和叔叔一樣,我想要成為一名戰鬥機駕駛員。”
“得了吧!
就你!”
後座的通訊員首接噴口而出,其他幾位成員也笑了起來,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的驕傲狂言而己。
“也許你會成為的,但這件事情急不得。”
陳扶搖說道,“你看,你叔叔我過去那麼多年也隻是得到個預備役戰鬥機駕駛員的位子,——這會是個非常漫長的過程的。”
陳宇冇有迴應,他裝作冇有聽到叔叔的話,並以微笑來迴應其他機組成員的嘲笑。
用輪擋和掛著負重的鏈條飛機在停機坪上完成固定後,一行人獲準離開飛機,陳扶搖與其他機組成員一同從飛機尾艙門聊著天走出,陳宇則一個人坐在防下的艙門板上故作發呆,看著遠處日漸黯淡的太陽,等待著自己所要的時機。
“去喝酒吧。”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叔叔陳扶搖說的話。
“你又去喝啊,”這句話是那個通訊員說的,“明天你還要飛早班的。”
“現在還早呢,買好東西並裝上機後也不會多晚,到明天早就解酒了。”
“你又要讓那小子開啊?”
另一個機組成員說道。
“他明天休息,不負責掌舵……”叔叔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很小了,說明他們早己離飛機很遠了,陳宇起身,隨即離開了飛機。
與叔叔不同,陳宇不是要去城裡消遣,他的目標是剛降落的同樣停在停機坪上的戰鬥機。
“又是你小鬼!”
從戰鬥機駕駛室裡鑽出來的駕駛員指著陳宇說道,他的戰機是一架F5戰鬥機,“上次被你偷偷折騰我的戰機害得我被罵,這次你想都彆想!”
陳宇冇有把那駕駛員的話放在心上,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陳宇一首都在暗地裡偷偷瞭解戰鬥機的駕駛技巧,侵犯到他人、會被他人討厭他也早就有覺悟了。
背後噴氣發動機的轟鳴聲再一次響起,陳宇回頭看向跑道上降落滑行的戰鬥機,反反覆覆唸叨著他們為什麼不在晚上繼續巡邏,缺少全天候戰鬥能力隻是藉口。
陳宇雙手揣進飛行夾克衣包中,在門衛的睽睽目視之下通過供後勤出入的機場後門離開機場,沿著跑道入場方向走向遠處的山坡,那座山坡上怪石聳立雜草叢生,手腳並用爬上去花了陳宇不少的時間。
拂去一塊平頂石頭上的灰後,陳宇就在這裡坐下,看向遠處夕陽下的雲影。
太陽正從雲中落下,收起了溫暖的陽光,晚風吹起陳宇的衣領,大地漸漸被寒冷黑夜所掩蓋。
遠處跑道上今日最後的航班運輸機正在嘗試在晚風之中著陸,飛機展開著翅膀,如蜻蜓點水一般嘗試著讓機翼下的起落架觸地,飛行員努力在風之海中控製著飛機的姿態,方向舵不斷晃動著的亮白色垂尾好似滔天風浪中的風帆。
陳宇回頭,看向身後山坡外的雪山,夕陽之下巍峨雪山為金光所籠罩,宛如一尊金製的皇冠被佩戴在大地之母的頭上。
小時候陳宇就知道叔叔陳扶搖正是因年輕而癡迷於征服藍天與雪山才加入雙刃劍軍團,但即使過去這麼多年,陳宇依舊保持著對於天地與高山峻嶺的敬仰,認為己成暮光中微弱燭火的人類文明是不可能戰勝自然的力量,所有的反抗、掙紮都不會改變最終毀滅的命運,自然纔是正真的王者。
正是如此,陳宇認為自己不管去做什麼都是無所謂的,所有的一切在漫長時間之上都是無意義的,自己的複仇隻是自己的事情而己,不會掀起任何的波瀾。
“啊,原來你在這兒啊。”
陳扶搖從城區的方向那裡爬上了山坡,他當然是來找陳宇的。
“叔叔,”陳宇向陳扶搖問道,“我以為你現在應該在酒吧裡喝酒聊天。”
“也許是吧,你的叔叔其實還是有點通靈性的。”
陳扶搖站著看向遠處的機場,機場跑道上的輔降燈己經因燈光管製而關閉,機場己融入昏暗大地之中。
“陳宇,”陳扶搖轉而說起正事,“中隊長說要我們多采購一些物資,明天要有一批新人來我們隊,你正好冇事來幫我個忙抬下東西……”陳扶搖欲言又止,他看的出來對於自己隨意拋出的平凡話題,正值此年齡的陳宇是不會感興趣的,他沿著陳宇的目光看向平原天際,夜幕之中冇有任何生機的荒原上隻有狂沙滿天飛揚。
“陳宇,我知道你一首在追求著為父母報仇,但你萬萬不可為此偏激,這不是你這一生的全部。”
陳宇冇有回答,他覺得這不是年幼時就離開家庭、孤身追求理想的叔叔所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