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個金軍甲士藏在木板遮護的洞子車內,舉著盾牌,就算是神臂弓也無可奈何。而洞子車背後架著兩截長梯,通過精巧的機括搭在汴京城四丈餘高的城牆之上,就形成一個天然的緩坡。城頭守軍一時也無法將其掀翻,唯一辦法是以敢死隊下城,用引火之物將其焚燬。
可如今整段南牆上,宋人守軍已經被全麵壓製,哪裡還有精銳悍卒下城去做敢死隊?
更多的金兵壓到護城河邊,但攻擊通路暫時就那麼兩條,他們也冇有急著登城仰攻,就在護城河畔遠遠地射殺甕城中那些缺乏防禦的“神兵”們取樂,時不時地還有神射手張著兩石強弓瞄準城頭的宋軍軍官射殺。
如今這宣化門城頭,隻有先期進攻的兩個猛安受到了損失,他們本身便是魚龍混雜,並非主力。此時被宗翰強令著蟻附攻城,就是讓他們以人命給這位西路軍主帥的本部精銳打開一條通路,消耗汴京守軍!
而那些城下遊蕩的輕騎自然也收到了將令,他們仗著城牆上根本冇有足夠的神臂弓手,乾脆就在這護城河邊賣弄膽量,一次又一次地殺入甕城之中清理早先出城的那支宋人殘軍。
……
張叔夜趕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趙瓔珞那道沐血的劍光。
那時,他剛剛將那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孫傅孫尚書送下城去。
原本想的是趁著那些金兵的攻勢還未全麵展開,將順德帝姬這位天家貴胄、燙手山芋無論如何也好言勸下城去——畢竟在這位沙場宿將的認識裡,一位帝姬,就算憑著一時血勇能殺一個江湖騙子,可又怎麼與那些凶悍的金兵以命相搏?
可當他看見那一劍的凜然時,卻忍不住猶豫了起來。
趙瓔珞那劍固然是一柄雲紋鋼打造的神兵,可這一刺的精準與刁鑽,即便是他手下最精銳的親衛也未必做得到——這個愛舞刀弄槍的順德帝姬,怕是從小便拜了名師,戰陣之上是一位真正的硬手。
他想到這一層,不顧那飛蝗流矢,快步走到這邊。
哪怕甲冑在身,甚至上麵還紮著兩枚羽箭,這位如今汴京的方麵重將還是直接單膝下跪行禮,恭謹垂首:“老臣謝順德帝姬救小兒一條性命。”
城牆上短暫地安靜下來,張伯奮不知所措,趙瓔珞盯著屍身,隻有張叔夜腦子裡一時間轉瞬間轉過無數的念頭——這位浴血勤王的老將先是覺得熱血彷彿沸騰,自己此番終於遇見一位英武的皇親貴胄可以站出來帶著汴京軍民抵抗。
可他轉瞬間卻又反應過來,這位所謂的皇親終究隻是一位帝姬而非親王。
哪怕她紅衣仗劍,以身沐血,在這大宋官家都瑟縮在深宮中的時刻誅殺了郭京那邪佞,幾乎挽救了汴京城!可卻終歸是位女子,無法站出來成為他們這些主戰派在皇室中的領袖支柱。
而唯一一位稱得上文武雙全的皇室親王,此刻怕是還在相州一帶招兵買馬,不知何時纔敢進兵汴京!
“可惜了呀……真是可惜。”他不動聲色地暗自歎息——趙氏百年重文抑武,當此國難,竟然隻有一位女子站出來守護它的尊嚴。
“張相公……”趙瓔珞雖然還有些神魂未定,可麵對他卻好像緩過來一口氣。她看了看手中淌血的雲紋鋼長劍,嫻熟地挽了個劍花,然後甩劍振血。這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看得周遭的禁軍甲士都忍不住喝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