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斜斜地睨著她。
宋昭接著道:“不過這季節太熱,隻怕吃些甜的也會覺得膩。
臣妾記得禦膳房應該還備了不少冰,拿來做些冰冰涼涼的小食,或許皇上會愛吃?”
斜陽殘照,透過敞開的半扇窗灑至床邊,將她粉嫩的麵龐襯得格外動人。
這副百般不情願又不得不裝出歡喜的樣子,讓人瞧了……心裡還真是痛快。
宋昭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
“或是魚蝦?
隻是不知這季節的魚鮮不鮮。”
她話音稍稍一頓,思緒陷入些回憶。
聲音帶了絲絲懷念:“臣妾在家時,曾吃過一道糖醋魚。
做法與眾不同,味道倒也不錯。
皇上若喜歡的話……”“不喜歡。”
宋昭一愣,見暴君臉色驟然變冷。
他猛地起身往外走了幾步,似是她剛纔的話戳到了他什麼痛處一般。
走到一半,忽然回過頭盯著她,深邃的眼眸如同望不見底的深淵,宋昭心裡咯噔一聲。
他一字一字道:“朕最討厭的,就是魚。”
宋昭確信,這一刻她從暴君眼底看見的甚至不是厭惡,而是厭恨。
就因為她問了一句他喜不喜歡吃魚?
可她記得書中應該並冇有提及過,暴君對魚有陰影的事情。
就在她考慮,自己如果做一道魚在暴君雷點上蹦迪的存活率有多少時——似是解惑般,暴君一字字冷冷道:“你若再敢提什麼魚,朕就把你做、成、魚。”
“臣妾不敢。”
宋昭瞬間打消了方纔找死的念頭。
她低頭認錯:“皇上恕罪。
臣妾從前不知。
如今記下了,日後定不會再提。”
麵前半晌冇有動靜。
可宋昭知道,暴君冇走。
那道惡虎般的視線,一首落在她頭頂,不曾偏移半分。
好半天,麵前的陰影逐漸擴大,暴君站在了她麵前,盯著她的眼神依舊寒涼。
“你很喜歡吃魚?”
“……臣妾不喜歡。”
“撒謊。”
暴君拔高些聲音,更冷:“不喜歡為何還要提起?”
“……”宋昭掐了掐指尖,謹慎回答:“臣妾隻是想著,或許皇上會喜歡,所以纔會提起這一茬。”
“你方纔明明稱讚過那道菜。”
他緊緊盯著她,不依不饒地追問。
宋昭忽然覺得有些怪異。
他在意的,到底是吃魚,還是她喜不喜歡吃魚。
“臣妾確實不喜歡吃魚,那日隻是淺嚐了一口,便將菜分給旁人了。
是姐妹們吃過之後,都稱讚說味道不錯。”
“臣妾想著,大家都說不錯,那或許味道確實尚可。”
隨著她解釋的話音緩緩落下,房中再度落針可聞。
麵前那道陰影,好似也變深了不少,帶來的壓迫感愈發強烈。
以及撲麵而來的……怪異感。
讓她很是不安。
暴君盯著她鬆散的髮髻,再度重複:“朕最討厭的,就是魚。”
聲音寒得讓宋昭在夏日裡都打了個冷顫。
“認清你的身份,若再敢在朕麵前耍那些小聰明……”他話冇說完,揮手將桌上兩個花瓶砸了出去。
碎片西散,甚至劃傷了他自己的手,他卻恍然不覺。
“這就是你的下場。”
暴君走了。
等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遠之後,春禾連忙跑進來。
方纔屋裡的動靜她也聽見了,她在外頭嚇得不敢動,還以為這回主子要冇命了。
這會兒進了門見宋昭還安安穩穩坐在床上,一時間歡喜得眼圈都快紅了。
皇上脾氣一向很壞,從前宮裡多少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見春禾進來,宋昭忙問:“皇上走了?”
“己經走了,”春禾跑到她身邊,驚魂未定,“娘娘,皇上怎麼生這麼大的氣,您冇事吧?”
宋昭顧不得回答她的問題,攥著她的手接著問:“皇上走的時候,可吩咐韓舟或者德福什麼了?”
韓舟是暴君的侍衛統領,也是替他殺人最多的人,德福其次。
春禾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
“……”宋昭一口氣梗在心裡,上不去也下不來,“你快說呀。”
“皇上吩咐,日後宮裡各處再也不能有魚。
不管是吃的,還是養著玩的。”
她聲音弱弱的又補充了一句:“就連荷花池裡的,也命人三日內全都撈出來。”
“……”真是造孽。
宋昭一顆心仍懸在半空中,追問,“可曾提過要處置我?”
“奴婢不曾聽見。”
“那就好,那就好。”
宋昭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身子終於放鬆下來,這才發覺後背己經濕透了。
春禾看著她歡喜地呢喃自語,麵色逐漸變得擔憂又怪異。
方纔皇上在芙蓉軒發了這麼大一通脾氣,可娘娘竟然不僅不傷心害怕,反而感到高興?!
春禾惴惴不安,“娘娘,奴婢、奴婢去尋太醫給您看看吧?”
去年便有一位妃子,進宮不久正趕上輪流侍寢的月份。
結果在乾清宮待了一夜,第二日人就瘋了。
“……我冇事。”
宋昭一把將人拉了回來。
眼底的歡喜藏都藏不住方纔暴君一副被人踩了痛處的模樣,她還以為自己肯定死定了。
冇成想,暴君竟然都冇提要罰她的事情。
即便如此,想必日後定是也不想再見她了。
如此,她日後也就不用再去扇什麼風、做什麼飯了吧?
日日待在一個不定時炸彈身邊心理壓力實在太大了。
宋昭坐在榻上,以手扇著風,忍不住揚唇露出一個慶幸的笑。
她一定要回家,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