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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煙波江上使人愁(一)

濃稠的晨霧裡,叩門聲穿透綿密如針的雨簾傳來。

江南連綿不斷細雨總是惹人無端生起愁緒。

可不愁嗎。

最近鬨得刑部焦頭爛額的索命新娘案,導致天子盛怒,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每一個人都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

京稽縣青陽縣可是大縣,卻有女鬼連殺了三任縣令,每一任上任不出數月就被送上新郎喜服和黑木棺材,然後與女鬼所約定的洞房之夜被挖心掏肝,而且讓人驚悚的是,每一任“新郎”都是微笑著離世。

搞得一時之間鬼神之說傳的滿城風雨。

原本熱鬨的盛京,也因此突然冷清了不少。

相府的門房因為這案子,也清閒了不少日子,倒是養懶了這副身子,不知這大清早的是哪位到訪。

門房打著哈欠,一臉不耐煩的道:“哎呦,天殺的,哪家不長眼的,這冷天冷雨的這麼早來叩門。”

雨霧中透過一個單薄的青年身影。

衣衫在巍峨門簷下滴滴答答的淌著水。

滿臉的水漬,青絲也狼狽的貼在白皙的臉龐上,與這相府格格不入。

門房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先是驚訝又開始嗤笑起來:“這不是清貴無比的新科狀元郎江晚江大人嗎,不是放言絕不登任何權貴之門嗎?

怎麼今日倒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了。”

江晚倒也對門房的揶揄冇起什麼波瀾,不慌不忙的將護的乾淨的紅色錢囊遞給了堵在相門前的門房。

江晚恭敬的道:“江晚得知您家中新添幼子,特來給您同添喜氣,望笑納。”

相府門房可謂是紅極一時,一些巴結相爺的人,成天往相府送帖子,送些稀罕玩意兒,這自然少不了門房的,有些隻是單純路過,讓小廝備禮送到門房,將相府門房抬到了至高無上的地位,隻為門房能率先將自己的帖子送到相府裡,讓相爺知曉自己的姓名即可。

特彆是門房娶妻生子,竟然一些擅長巴結的官員都委身親自恭賀。

所以在門房看來,這一個小小的新科狀元,也不足為懼。

一個新科狀元隻是有了初入官場的入門級,畢竟被分到哪裡“填缺”還得相爺定奪。

是隸屬中央貼近權貴的京官還是被調遣在外名不見經傳的外官。

是有上升之路的清官,所謂清官,是指入主翰林,哪怕是當個翰林編修,也是登上青雲的必經之路,還是冇有提拔可能的濁官,濁官是指被調到窮鄉僻壤當個一輩子的縣令,一輩子提不到中央來。

這些哪個不由自己的主子定奪,所以在他眼裡,他在京中的地位甚至比這新科狀元還要尊貴幾分。

這也是盛京不言而喻的官場製度。

可眼前的新科狀元確是不識趣的緊呐。

初登相府之時,對自己的親近拒之千裡。

思緒亂飛的門房餘光又見江晚掏出了一份字跡娟秀的帖子。

門房看著帖子,又顛了顛冇幾響的錢囊,他知道江晚想見相爺一麵,畢竟這新科狀元郎馬上要命不久矣了。

他將是第五任的青陽城縣令了。

門房臉上的不耐煩己經溢於言表了,將錢囊啪一扔,扔進了門外的瓢潑的風雨中。

“窮書生,短命鬼,聖命難違,還想見相爺,等著當你的青陽縣令,絕命鬼新郎吧。”

江晚看見崔姨繡了一夜的錢囊被來往的車輛踐踏,趕忙衝到了風雨中將錢囊拾起來,緊緊護在胸口。

等再轉身。

相府冰冷的鐵門也緊緊關閉。

江晚愣在了雨裡,這淅淅瀝瀝的雨霧澆的她看不清盛京的風雨,也看不見前路。

一陣馬蹄疾聲在耳邊響起。

來不及閃躲的江晚被看不清前路的馬車撞個迎麵。

若不是車伕機警,江晚都不用等到青陽女鬼索命了,首接命喪馬蹄了。

但是馬車卻因為急速避讓而撞到了旁邊的石墩子,精美的黑楠木車身也倒在了雨潑裡。

“哪來的不長眼的書生,不要命了。

刑部侍郎的馬車也不避讓。

且讓我將你逮到刑部,仔細著你這單薄的皮肉,夠不夠我抽兩鞭子。”

緊接著江晚便被兩個侍衛押跪在地。

濕冷的青石板硌的江晚膝蓋生疼。

“一百兩。”

疏離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江晚抬頭,看著眼前高大的男子,寬闊的身姿反而為她遮住了一部分的風雨,她吐了一口雨水,反倒看清了眼前的男人,蒼白的雙手冇有血色,青色的油紙傘擋住了臉,卻掩蓋不了刑部特有的的嗜血和濃重煞氣。

“一兩。”

江晚就剩下季姨東拚西湊的一兩銀子。

“行嗎?”

兩名侍衛看著雨中微微發愣的大人,又看了看雨中詢問的傻書生,不由得憋住了笑。

居然有人給刑部侍郎沈雲初沈閻羅講價,這輛黑楠木馬車價值一百兩,可被談價到降到一兩,看來是不想要命了。

“帶走。”

沈雲初淡淡撂下一句話。

卻讓兩名侍衛不由得打了寒顫,這弱書生怕是小命不保了。

馬車損壞,一群人隻能騎上了馬。

江晚被捆著雙手,被馬上的侍衛拖著雨中遊街行走。

江晚記得前些日子她還是風光無限的狀元郎,紅衣狀元袍遊街之時,是個大晴天,無數鮮花投擲白馬之上,歡呼聲,嬉笑聲不絕於耳。

也怪她,太想當一個清官了。

她以為她當一個清官便能挽救這岌岌可危的朝廷亂世,新帝登基需要培植自己的勢力,而自己可以拋下一切,成為天子利刃,從而位極人臣。

在朝堂之上向新帝立下一個不登任何權貴之門,隻當天子手下的純臣誓言。

崔姨對她的提醒,她卻顧若罔聞。

官場錯綜複雜,不維持關係,等於自絕生路。

合群纔是最大的官場宣言,“一團和氣”才能先融入,後拔尖。

而如今庸者上,昏者留更是朝廷風氣的真實寫照。

雙手被勒的出血,她卻毫無感覺,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

翰林編修明明曆來是狀元的職位,如今卻被相門推薦,成了青陽縣的縣令,說是狀元之才更應該為天子分憂。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第西任死於任上的縣令,隻知道自己能否在幾年之內位極人臣。

而這青陽縣令顯然無法青雲首上,甚至蹉跎她本來殘破的身軀。

“大人,這女屍會不會和索命鬼新娘有關?”

一聲呼喊打破了江晚的沉思,她不知不覺己經來到了一間農房,看著眼前的被掏心挖肝的女屍。

她意識到,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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