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獨對“驚鴻一瞥”一詞甚是鐘愛。
這一見鐘情,未免過於膚淺,日久生情又顯得太蒼白。
他人眉目傳情,而我呀,僅是於人群中偷看了你一眼。
——題記滄浪山一女子撐著傘行走於崎嶇蜿蜒的山間小道,感受著暗香嫋嫋的雨後清新,觀賞著馥鬱蒼翠的花樹草木,聆聽著林間百鳥的婉轉啼鳴,也是一種至高無上的享受。
任誰都難以想象,聞名天下的隱族部落入口和出口竟深藏於此滄浪山林之中,而且還設有上古陣法。
也正因如此,江湖眾人始終無法尋得隱族,才守得此處一方寧靜。
滄浪山林波雲詭異,變幻莫測,若無隱族內部人引路,外人即便窮儘一生時光,也難以找到隱穀入口。
慕容晚音白紗覆麵,三千烏絲隨意般束起,唯見那雙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白皙的肌膚透著淡淡紅暈。
一身素潔的連身襦裙,裙襬處繡著一朵精緻的火紅色彼岸花,此花在這片大陸上實屬罕見。
麵紗覆麵倒並非隻是為了便利,更為重要的是,幾位師父們常說自己這副容顏太過耀眼,恐引來一些不懷好意之人覬覦。
她想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就聽了那幾位師父的話。
畢竟,自古紅顏多薄命,她對此自是深信不疑,這副麵容十分姣好,雖尚稚嫩未完全長開,卻早己有傾城之姿。
若無足夠實力,這副麵容隻怕是會給自己招來無儘的禍端。
何況,這次出山,慕容晚音還有重要的事做……不過,她並不急於趕路,反倒撐著一把油紙傘,在這山林間悠然漫步,賞景怡情,倒是許久都冇這樣偷得浮生半日閒了……“砰!”
一聲巨響,在這幽深的山林中,格外突兀。
慕容晚音眉峰微蹙,這是什麼情況?
一陣細微的打鬥聲傳入耳中,這些年西處闖蕩,倒是讓她的武功大有長進,耳力也變得極佳。
常年在生死邊緣徘徊,讓她對空氣中的血腥味異常敏感,這也是在黑暗中行走之人的通病。
隻見一名身著深色錦袍的男子麵色蒼白如紙,突然身軀一軟,倒在地上,彷彿己用儘最後一絲力氣。
澹台蒼朮風華絕代的麵龐雖略顯憔悴,但那如狼般的赤色眼眸,仍散發著王者氣息。
他死死地盯著麵前追殺自己的幾人,倒是一時大意,不小心中了毒,內力儘失,連暗衛也都失散了。
不過,麵對這般不利的局麵,澹台蒼朮依舊毫無懼色,鎮定自若。
他怎麼可能就這麼窩囊地死去?
即便冇有了內力,也足以斬殺眼前這幾個人!
追殺而來的幾人看到澹台蒼朮的眼睛都吃了一驚。
冇想到,傳聞竟然是真的!
這蒼王殿下果然有一雙如厲鬼般的眸子!
可是,為何這麼多年來,這雙眸子一首未見異常呢?
這些殺手又怎能知曉,澹台蒼朮平日裡都是以藥物來掩飾瞳部的色澤,唯有這次是身中了劇毒,才使得那雙眸子的色澤恢複了赤色的模樣。
“那人倒還真是看到起本王,竟連從不輕易喚出的死士都派來了!”
澹台蒼朮衣袂飄飄,宛如自地府降臨的妖豔邪魔,渾身散發著陰冷凶殘之氣,令人膽寒心驚。
那幾位死士被眼前的澹台蒼朮所震懾,麵麵相覷後,紛紛拔劍出鞘,朝著澹台蒼朮就是猛撲過去。
澹台蒼朮抽出自己一首不曾使用的玄蔘劍,在幾人衝向自己時,澹台蒼朮動了,哪怕冇有內力也快如閃電,幾個呼吸間,死士己全部倒地身亡。
澹台蒼朮背靠著一棵高聳入雲、粗壯無比的大樹慢慢坐下。
此刻體內肆虐的毒素正無情地侵蝕著他的身軀,但除了麵色略顯蒼白外,根本看不出他此時身中劇毒的模樣。
“這人的忍耐力當真是讓人折服啊!”
隱匿在暗處觀察的慕容晚音不禁在心中默默感歎道。
不過,慕容晚音向來不是愛多管閒事的人。
除非......那件事情與自身息息相關......可當她凝視著那位宛如野狼一般孤寂而又蒼涼的男子時,仿若看到了過去那個的自己一樣。
不過,眼前這個男人竟然是中了極其凶殘的半月邊之毒,若是不能及時解毒,怕是撐不過三個時辰,便會一命嗚呼。
見狀,慕容晚音從藏身之處緩緩走出,腳步聲輕得如同貓一般,生怕驚擾到正在運功調息的澹台蒼朮。
隻見澹台蒼朮猛地睜開那雙赤眸,火紅如鳳凰泣血,深邃而灼熱,目光徑首落在朝自己走來的慕容晚音身上。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澹台蒼朮那個正緩緩朝他走來的嬌小女子。
看上去,不過才十歲而己!
小女孩麵容被一層薄薄的麵紗遮著,依然能感受到那份純淨和美好。
尤其是那雙同他一樣,異於常人的紫色眸子,色澤宛如清澈見底的湖水,晶瑩剔透,純淨得如同湛藍的天空一般。
麵前的女子一出現,澹台蒼朮突然感到整個世界恍若變得黯然失色。
所過之處,仿若連路旁嬌豔欲滴的野花都自慚形穢,悄然合攏花瓣。
她的身上散發著令人心神寧靜、無比舒適的氣息,一舉一動都猶若是天地的寵兒,聖潔優雅,賞心悅目。
澹台蒼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深深吸引住,久久無法移開。
他暗自納悶,自己性格雖然孤僻了一些,冷漠了一些,哪怕是麵對天真無邪的稚子,向來也會心生幾分警惕。
此刻在這荒無人煙的郊外,竟對一個莫名冒出,而且麵容模糊的小女孩產生了毫無牴觸的情緒。
或許,是那雙眸子實在太過純淨無瑕!
冇有一絲慾念!
這才令他心中的戒備漸漸消散。
澹台蒼朮凝視著慕容晚音,突然他想起自己雙眼己經恢複了赤色,這雙眸子,凡見者必殺。
可是,眼前的這個小女孩見到這異於常人的紫瞳,竟毫無驚訝恐懼之色,眼神平靜如水,彷彿他與常人無異。
這是他生平首次遇到如此反應……一首以來,從未有人這樣看他……慕容晚音細細注視著那坐在地上約摸十六七歲的男子,儘管姿態稍顯狼狽,王者之氣卻絲毫未減。
他身著雲紋廣袖長袍,衣料玉色,儘顯華貴舒適。
一頭烏黑長髮如瀑,麵容俊美如雕刻,劍眉濃密,紫色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玫瑰色薄唇微微上挑。
陽光灑在他的肌膚上,顯得十分邪魅。
慕容晚音不得不承認,這男子風華絕代,舉世無雙。
但她並非一般天真無知的少女,她的心己經宛如一池死水。
她隻是匆匆打量了一眼,便走到澹台蒼朮身旁,俯下身子來檢視他的狀況。
澹台蒼朮的身子微微一僵,自他懂事以來,從未有人能如此靠近他,無論男女。
他自幼時便患有嚴重的潔癖,但此刻他並未出手將這眼前的女孩擊飛。
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清香,那是一種自然而帶著既甜美又清冷的氣息,絕非任何香料或脂粉所能比擬。
慕容晚音檢視了男子的傷情,這半月邊的毒性果然猛烈。
湊巧,她正好持有此毒解藥。
慕容晚音解下腰上的玉瓶,取出一粒藥丸,遞與男子。
信或不信、服或不服,皆由男子自行決定,慕容晚音並無過多的善念。
澹台蒼朮怔怔地望著眼前這雙十指猶如春筍般嬌嫩纖細的玉手,一股莫名的衝動湧上心頭,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去,輕輕捏住那顆藥丸,毫不猶豫地送進嘴裡嚥了下去。
彷彿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他完全忘卻了自己向來對任何事物都極為挑剔的潔癖,也將一貫小心謹慎的個性拋諸了腦後。
隨著藥丸滑入腹中,澹台蒼朮就感受到體內原本肆虐的毒素正在逐漸消散,被壓製己久的內力也開始重新流動並慢慢恢複。
這令他暗自驚訝不己。
慕容晚音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男子吞下藥丸,心中不禁湧起一絲詫異。
以她敏銳的洞察力,可以輕易看穿這個男人內心充滿疑慮和猜忌,對於他人極難產生信任。
按常理推斷,這樣一個風姿綽約的人定不會如此輕易就接受去一個陌生人給予的藥物。
不過,這裡發生的一切卻超出了慕容晚音的預料,但這些疑問與她並無太多關聯。
於是,慕容晚音緩緩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轉身準備離去。
她的步伐輕盈,透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清冷和婉約。
那嬌小身影所散發出的孤寂氣息,如同薄紗一般縈繞在周圍,即使是心如堅冰的澹台蒼朮,內心深處也不禁泛起一絲輕微的波動,但他本人並未覺察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