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真繁華啊!綾羅做燈飛於雲端,繁花開遍東西兩市,人群熙攘,滿目琳琅。上輩子隻忙於顧影自憐,都忘了欣賞京城的美景。甚至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望見紫禁城的陽光有多美。
因路途遙遠,陵容到達京城時已是選秀的日子。陵容起了個大早,在驛站更衣梳頭。鏡子中的陵容,還穿著上一世的織花緞子水粉色旗裝,但上麵繡著朵朵白梅,母親高超的繡工讓白梅上的露珠都栩栩如生。光照之下,竟有了幾分流光溢彩之意。
陵容其實不喜歡梅花,覺得他枝型愚鈍,花朵繁複擠作一團,反而落了俗。但純元皇後喜歡,如此穿著、皇後和姐姐為了表麵功夫都會賣幾分麵子。
至於髮型,是所有人統一的小兩把頭。安陵容望著鏡子中稚嫩的麵容,挑了兩隻海棠簪在發間,又撒了些香粉在珠花之上。
“請姑娘上馬車。” 屋外的傳喚聲響起,陵容深吸了一口氣,走出房門。
大概半個時辰後,馬車行至紫禁城中,陵容隨著待選的秀女們,兩人排作一列向後宮走去。陵容想著,自己是不是就要見到故人了,將自己視為棋子的皇後,還有被自己毀了安穩人生的姐姐......
正思緒間,未注意腳下的路,不小心絆了一跤。就在即將摔倒之時,胳膊被一隻手挽住:“你小心著點。”陵容抬頭看過去,見是一明媚的女子,標緻的瓜子臉上有一雙笑盈盈的眼,身穿退紅色宮裝,配妃色金紋花邊,一看就是嬌俏的名門格格。
陵容微微頷首:“多謝姐姐援手。姐姐生得如此標緻好看,今日必定能中選。”
那格格聞言,開心地笑了:“妹妹嘴真甜,家父是兩淮鹽運使高斌,我是高晞月。”
陵容上一世曾聽過高斌之名,但因去的早,從未見過高晞月。不過這一幕可謂十分熟悉,又到了自報家門的時刻,陵容估計高晞月聽完,便不會再理會自己這個不入流的小官女兒。陵容無奈地笑笑:“我名喚安陵容,家父鬆陽縣縣丞安比槐。”
冇想到,高晞月聽完後,眼睛一下就亮了,抓住陵容的手:“我聽阿瑪說,鬆陽縣離揚州不遠。我們算是半個同鄉呢!”陵容望著高晞月的神情不禁啞然失笑,心中也升起了一股熱絡。而後,高晞月就像是打開了半個話匣子,絮絮叨叨地懷念起揚州的美食與風景來。
眾人很快行至禦花園,太監喜氣洋洋地宣旨:“各位格格請先在禦花園中賞花,待熹貴妃娘孃的傳召。”
“是。” 眾人行過禮後,都鬆了口氣,四處好奇地打量這個天底下最富貴的地方。而陵容上輩子實在逛了太多次禦花園,無聊地站在一棵槐花樹下看枝上黃鸝。
“陵容,這裡!”循聲望去,隻見是高晞月,她正站在一群秀女中央,喜盈盈地向陵容招手。那群秀女的正中是位嫻靜端莊的小格格,麵若璞玉,氣度出群,穿著水粉色的旗裝也掩不住身上的貴氣。
陵容走過去,高晞月挽住她的手:“這是我的同鄉,安陵容。“而後,又指著正中間的小格格對陵容說:“這位是富察家的琅華格格,父親是察哈爾總管李榮保。”安陵容在心中暗忖,這個富察氏是滿洲鑲黃旗出身的世家大族,早在康熙年間就是議政大臣,如今家中子嗣也多數位列公卿,稱得上是真正的名門望族。安陵容都不敢想,若自己能出身富察家,哪怕是旁枝,會是一個多麼活潑歡喜的女孩。
而富察琅華也打量著麵前的女子,雖身上衣著不見珍貴,但頗有氣派,像是身居高位多年。富察琅華從小被家族中當作未來皇後培養,如今氣場竟隻與安陵容持平,心中驚詫好奇,但表麵上依舊笑盈盈的:“妹妹身上的白梅不俗。”
還未等陵容開口,高晞月搶白道:“琅華姐姐好眼光,這可是江南的蘇繡。”富察琅華聞言寵溺一笑:“你啊,一提到江南就自豪得不行。若真有你說的那麼好,我日後一定要去瞧瞧。”高晞月連忙點頭:“我們同去。”
想要結交富察琅華的格格們前赴後繼,琅華不好拂了她們麵子,一一笑著答對。琅華被眾人圍在中間,分身乏術。陵容終於找到機會問晞月:“雖說富察是望族,也不至於這麼多人逢迎。”
晞月見問到自己做好的功課了,驕傲地揚起小腦袋:“你還不知道,如今宮中有兩位皇子,分彆是皇後孃孃的養子三阿哥和熹貴妃娘孃的四阿哥。都說,四阿哥是儲君之選,而富察家格格就是熹貴妃和皇上內定的四福晉。”
陵容明白了,這是所有人陪著富察家走過場:“既然四阿哥福晉已經定了,你還這麼積極做什麼?”
晞月靦腆一笑:“還有側福晉和格格之位,不瞞你說,我阿瑪已經打點好了。所以,我......而且富察格格真的是個好人,在京中時就賢名遠播!”
陵容心下瞭然,三阿哥自然當不上儲君,那四阿哥也是自己唯一的選擇:琅華是嫡福晉,晞月會被點為側福晉,那還剩下兩個格格的位置,也可以爭上一爭。陵容相信,來日以姐姐的手段必定會扶持四阿哥登上大寶,以自己在潛邸的資曆,怎麼也能混個嬪位、甚至是妃位。
“吉時到,秀女入場!” 隨著宮中太監的一聲唱和,所有人排成一列,向絳雪軒庭中走去。
眾位秀女:“請熹貴妃娘娘安,請四阿哥安。”
熹貴妃:“起來吧。”
令陵容意外的是,今日除了已位至熹貴妃的姐姐和四阿哥以外,竟然還有許多王爺福晉等外命婦。皇上呢?不應該是皇上、皇後和熹貴妃一起遴選麼?現在怎麼跟菜市場一樣鬧鬨哄的?
這也就罷了,陵容悄悄抬頭,望向主座中的熹貴妃,她頂著一個巨大的殼形旗頭,身穿紫色繡花旗裝,耳朵上掛著紅瑪瑙金珠墜子。陵容十分震驚,姐姐不過二十五六,怎麼就這身老太妃打扮了?更遑論,這審美更像是華妃身邊的麗嬪。
太監打開名冊:“今日選為嫡福晉的,賜如意一把;側福晉,賜荷包一個;落選的,賜黃金百兩回府。”其他人習以為常,倒是陵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究竟是個什麼世界?若她上輩子能碰上這種好事,她纔不入宮,早拿著黃金百兩做香料和蘇繡生意去了。
太監:“富察氏,滿洲鑲黃旗,察哈爾總管李榮保之女。”
富察琅華聞言,出列行禮,四阿哥微微蹙眉,熹貴妃滿意地點點頭。
太監:“高氏,鑲黃旗包衣,兩淮鹽運使高斌之女。”
高晞月出列行禮,四阿哥隻皺著眉頭瞟了一眼。
太監:“安氏,漢軍正藍旗,鬆陽縣縣丞之女。”
安陵容出列行禮,這回四阿哥連頭都冇抬。
......
然而,等花名冊唸完、一行人已經站了許久,四阿哥依舊遲遲冇有動靜,一直在向遠處東張西望。早早得到家人囑咐的琅華與晞月狐疑地對視了一眼。此時,熹貴妃和四阿哥的對話飄進眾人耳朵裡。
熹貴妃:“弘曆,去選吧。”
四阿哥:“不然我們再等等吧,青櫻還冇來呢。”
這話落在眾人耳朵裡,琅華與晞月麵色尷尬,心中隱隱不安。而陵容則蹙起眉頭,青櫻?皇後的侄女和四阿哥有什麼關係?他們該是死對頭纔對啊!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
福珈:“青櫻格格剛被三阿哥拒婚,冇了臉麵,估計是不會來了。”
熹貴妃:“吉時已到,快去吧!”
在熹貴妃的幾番催促下,四阿哥才站了起來,不情不願地走到秀女們麵前。然而就在四阿哥即將把如意交到琅華手中時,庭外傳來了一聲聲叫喊:“格格,格格。”四阿哥的手懸在半空,那如意距離琅華隻有半寸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