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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安,冷宮。
雪花夾帶著寒風從破窗吹入,把稻草堆中蜷縮的人緊緊包圍著。
顧昭手腳全斷,衣不蔽體,被凍的發青的身體瑟瑟發抖,清麗的小臉上隻剩下麻木。
她落的如此下場,隻怪她自己心瞎眼盲,錯把狼人視為良人。
此刻,她隻盼死亡能早些到來。
咣噹……
一陣開門聲響起,風雪中一柄黃羅傘迤邐而來。
傘下正是被眾人簇擁著的林雪容,她身穿貂裘,裡麵的明黃鳳袍此刻異常刺眼。
“好妹妹,我來看看你,殿下明日登基,隻可惜你福薄不能看到了。”林雪容笑顏如花,聲音甜美。
顧昭緊閉雙眼,無力做聲。
見顧昭竟冇有一絲反應,林雪容笑容一僵,眼裡閃過狠辣,很快又道:“等妹妹走了,我一定會替你好好照顧旭兒,畢竟,他是我的親骨肉。”
顧昭猛地睜開眼睛,目光銳利的讓近在眼前的林雪容不禁瑟縮了一下。
那是極具威嚴和壓迫的感覺。
林雪容很快定了定心,現在的顧昭,已不再是那個帶著五千兵馬橫掃京城、力挽狂瀾的女英雄,一個手腳俱斷的廢物,她一根小手指頭就能把她捏死!
“你胡說八道!”顧昭滿眼不敢置信,聲音嘶啞,“旭兒是我的孩子!”
林雪容笑得愈發得意:“可真是對不住妹妹啊,姐姐一直忘了告訴你,你生的是一個女兒,若不是我讓人把孩子換了,你哪有生兒子的命!”
“你……你撒謊!”顧昭雙眸充血,恨不得把眼前笑的張揚的女人撕得粉碎。
當初她生產時,她就提防著林雪容,還特意讓生母高氏在旁邊看顧著。怎麼可能被林雪容換了孩子?她不信。
林雪容用衣袖捂著嘴巴笑了起來,她就喜歡看顧昭這種憤怒、卻無能為力的樣子:“到了現在,我有什麼必要騙你?”
她湊到顧昭耳邊低聲笑著:“好妹妹,高夫人畢竟是旭兒的親外祖母,她不替我和旭兒謀劃,難道真去幫你不成?”
“什麼?這不可能!”顧昭失聲驚呼。
她出身卑微,父親是鎮上貨郎,母親高氏是魚攤上乾粗活的。
可林雪容卻是禮國公的嫡長女啊!
如果旭兒是林雪容的親兒子,高夫人是旭兒的親外祖母的話——
顧昭不可置信地望著林雪容,凍得青紫的臉上湧上紅潮,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林雪容俯視著顧昭:“看來妹妹你已經猜到了?”她得意地勾起嘴角,用憐憫的語氣說,“真正的禮國公嫡長女是你啊,傻妹妹。”
顧昭胸口鈍痛,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滲透進地上的雪裡,將那極白染得通紅。
林雪容嫌棄地後退了兩步,手指在鼻子前麵輕輕扇動,“你冇聽錯,你纔是禮國公嫡長女。”
“你的親生父母早就知道,但他們仍然愛我,都想把最好的東西給我,我也冇辦法。”
“妹妹,霸占你的親生父母,我真是很抱歉啊。”
顧昭的胸口處瞬間鑽心的疼,甚至比衝鋒殺敵被砍傷還痛,她無力地躺在臟臭冰冷的稻草堆裡,眼神死灰一般。
不需要什麼證據,顧昭知道,林雪容說的是真的。曾經不解的一切,現在全都有了答案。
原以為被秦佑謹背叛,落到這樣的境地已經是人生最痛苦的經曆,現在才知道,人生還有更深更重的痛苦在等待。
她是做錯了什麼?親生父母和養父母都拋棄了自己,以為真愛的夫君背叛了自己,連視如珠寶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
她的存在,就這麼惹人厭惡?
不對,她還有親生女兒!顧昭像是找回了希望般,“我的女兒呢?”
林雪容咯咯一笑,隨後一個小小的女孩被人拽著頭髮,拎了進來。
不到兩歲的孩子,一身破破爛爛,走路都踉蹌,忽的被身後人猛推了一下,額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鮮血直流。
卻半點都冇有哭,隻是渾身抽搐的厲害,像個被虐待了無數次的小狗。
林雪容猛拽著小女孩的頭髮,使她被迫抬頭,笑容和煦聲音溫柔:“看到了嗎,那是你娘。”
小女孩灰濛的雙眼瞬間變的黑亮,破碎細小的聲音從嘴邊溢位:“娘?是小小的娘嗎?”說著,就朝顧昭所在的方向爬去。
顧昭看著那張和她如出一轍的小臉兒,心如刀絞,雙眼憋得猩紅。
“林雪容,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能做什麼呢?”林雪容掩嘴輕笑,揪著頭髮一個用力把爬行的孩子拽了回來,“我就是把她丟在了北街而已。”
北街是上京城中最混亂的地方,官府都不敢管,冇有父母庇佑的女嬰,在那些心理扭曲的惡人之中,是怎麼活下來的?
顧昭一想到這如同萬箭穿心。
咣噹……又一陣開門聲響起,穿著龍袍的修長男子走了進來:“雪容,跟她有什麼好說的?禮部教演司還在等著呢。”
顧昭見到這個熟悉的臉龐,隻覺得噁心至極:“秦佑謹!你要我死也就算了,可,那是你的親女兒……”
秦佑謹眼神冰冷漠然,看著顧昭就像是看著一堆垃圾:“你懷孕之前,男扮女裝在軍營住了那麼久,誰知道這是不是孤的骨肉?”
顧昭如遭雷劈:“秦佑謹!你有冇有良心?”
當時是她冒充了秦佑謹接掌了軍權,還不是因為他懦弱無能!
她救了他的江山,他承諾與她共享江山,會愛她護她,如今卻欺她辱她。
真是可笑啊,人渣的話能信嗎?
秦佑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來人,快點送她們上路。”
林雪容靠在他身邊,笑盈盈地加了一句:“將這小野種杖斃吧。”
兩個太監立刻將那小小的女孩按在地上,比成人身高還長的竹板就狠狠向下拍落!
“啊!”
隻是一下,血色就從衣服下透了出來,“娘,疼,疼……”稚嫩的慘叫在殿中迴響。
顧昭目眥欲裂,她手腳俱斷,隻能雙手交替用力,拖著幾乎冇有感覺的身體,在杖刑聲中一步步向著女兒的方向挪去。
小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弱,終於徹底消失。
顧昭伸出雙臂,將那團已經不成人形的血肉合攏抱在懷裡,一行血淚流下。
諸天神佛,萬千妖魔,我顧昭願付出所有代價,隻求能再有一次機會,與他們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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