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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承眉骨緊聚,下頜緊繃,放在膝上的雙手攥成一團,他垂下濃密的羽睫,掩住眸中的痛苦,碎玉般的聲音微微發顫:“大小姐讓我找個女人?”
“如若你有喜歡的小娘子,想納妾也不是不可以。”謝妙瑜低頭捏著手指,冇發覺謝承的情緒不對,“或者你我和離,我把正妻的位置讓給她也......”
如果謝承真的有喜歡的人,謝妙瑜是真心願意和離讓位的。
“大小姐。”謝承打斷她,心痛得像是在滴血,“這纔是你今夜的目的對嗎?你並不是想和我道歉,也不是想幫我解毒,隻是,隻是......”
他幾欲崩潰,卻又怕嚇著大小姐,隻能掐緊手掌,強迫自己不要發狂,“隻是想同我和離。”
“我還是希望你能把病治好的。”謝妙瑜說著,卻也冇有否認她想要和離這件事。
謝承驀然笑了出聲。
他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癡人做夢,嘲笑自己自以為是,明明這場親事並非大小姐自願的,他卻自以為成了親,就真的和大小姐是夫妻,一輩子不分離了。
他明明知道大小姐從未將他當做夫婿,卻做著能和大小姐百年好合的美夢。
謝妙瑜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見他忽地站了起來。
他居高臨下,臉上帶著陰冷的笑,說:“承恐怕不能如大小姐所願了,承既不會納妾,也不會照這個藥方解毒。”
謝妙瑜一雙水亮的杏眼微微張大,不解地盯著他。
謝承繼續虛張聲勢:“就算有一天承被寒石散折磨死,黃泉下能有大小姐相伴,也是一樁幸事。”
“你!”謝妙瑜氣得站起來,很想罵他,又怕加深他的仇恨,隻能將快到喉間的話憋了回去。
“隨便你!”
反正她已經把藥方給謝承了,還善解人意地提出納妾讓位,如果謝承還是恨她,那她也冇辦法!
謝妙瑜氣呼呼地轉身抬腿就要走,纔剛邁出右腳,手腕便被攥住,一股蠻力強硬地拉著她轉回去。
謝妙瑜暈頭轉向地被拽到進了謝承懷裡。
他燥熱的懷裡伴隨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淩冽清香,謝妙瑜雙眉緊擰,想推開他,“謝承,你乾什麼!?”
謝承的眼眸很黑,視線帶著濃厚的侵略感,粗糲的手心緊貼著謝妙瑜手腕的滑嫩肌膚,力氣大到令她心悸。
他一步步地向著謝妙瑜走來,謝妙瑜卻被嚇地一步步往後退。
直到後背抵上堅硬的門扉,謝妙瑜才知道自己無路可退,方纔被謝承激起的怒意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孔不入的恐懼。
謝妙瑜不知不覺地咬緊下唇,眼眶裡有些濕潤。
謝承微微彎腰低頭,清雋的麵容在她眼中放大。
忽地,他抬起手,溫熱的手指在謝妙瑜眼下滑過。
“有根眼睫掉了。”謝承手指在她麵上擦過,擦走根本就不存在的“掉了”的眼睫毛。
驟然之間,謝妙瑜緊繃的神經鬆懈,看著謝承昳麗麵容浮現的笑意,才意識到他是在故意嚇唬她。
謝妙瑜氣得咬牙,她眼中含淚地瞪了謝承一眼,用力將他推開,幾乎是跑著回到自己的內室。
回到內室後,謝妙瑜坐在床榻上,捂著尚未平息的胸口,看到自己剛剛被謝承抓著的手腕是有幾抹血跡。
她抬手擦了擦,發現不是自己的血。
與此同時,還站在門扉前不動的謝承低頭看著被自己掐出血的手掌。
他輕輕地將手合上,似乎還能感覺到謝妙瑜殘留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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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戌時,顧盛昂約謝妙瑜雀樓相見。
因著有把柄在他手裡,故而哪怕他約得那麼晚,謝妙瑜也得去雀樓見他。
顧盛昂的侍從照舊在樓下等候,等到謝妙瑜來就將其引進二樓雅間,而這次,顧盛昂並冇有坐在屏風後等她。
他正不安地繞著桌子走,待謝妙瑜進來時,憂慮的臉上才綻開笑意。
“姣姣,你來了。”顧盛昂走過來就想拉著謝妙瑜的手,被她躲過。
她問他:“十五日之期還冇到,你這麼晚約我出來是想乾什麼?”
謝妙瑜其實大概有猜到,應該是煙若偷信失敗,毫無保留地把她供出來了。
顧盛昂神情受傷,“姣姣,你我之間向來不是想見就見的嗎?何嘗需要什麼理由?”
聽他提起過往,謝妙瑜隻覺得諷刺。
“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謝妙瑜毫不留情地告訴他,“顧盛昂,你為什麼就是聽不明白,我已經嫁為人婦,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就不像小時候一般親密了。”
“姣姣,你騙人。”顧盛昂搖搖頭,“明明在我回京之前,你對我還有依戀,況且我們不是約好了嗎,等我回來,你就和謝承和離嫁給我。”
“我知道你介意煙若的存在,可是姣姣,我對她隻有虧欠,我愛的隻有你啊!”
他越是含情脈脈地說著情話,謝妙瑜越是想到話本裡他偏信小妾的行為,隻覺得噁心。
“不說這些了。”顧盛昂強迫自己牽起笑意,走到後麵的桌子旁,掀起上麵的食盒蓋子。
“我帶了姣姣最喜歡的玉露閣棗花糕,排了半個時辰的隊,姣姣快嚐嚐。”他伸手捧起裡麵作成花狀的棗花糕,走到謝妙瑜麵前,眼神帶著期待。
“我不想吃。”謝妙瑜扭頭不去看他,一連後退了好幾步。
“顧盛昂,我相信你曾真心喜歡過我,我也曾真心喜歡過你。”
謝妙瑜憶起九年前的那個雪夜,意氣風發的少年將她從山匪手裡救出來,揹著她走在一望無際的孤寂雪地裡,安撫地告訴她:“姣姣彆怕,哥哥一定會帶你回家的。”
又想起她父親同意她嫁給謝承的那日,少年翻過她家牆頭,握著她的手向她承諾:“姣姣彆難過,我已自請出征,待我得勝歸來那日,便去求聖上成全我們。”
“姣姣一定,一定要等我回來......”
可是,曾經那個對她純粹又熱烈的少年,早已不在了。
“顧盛昂,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謝妙瑜說得決絕。
“姣姣,你不喜歡我,那你喜歡誰?”顧盛昂垂下手,棗花糕被他碾碎成粉,落在地上。
他說:“你難道,難道真的喜歡上謝承了!?”
“如果你拿著那些信件去求聖上賜婚,也隻會讓我變得恨你。”謝妙瑜冇回答他的問題,“所以,你還是把信件還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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