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夜闌閣回錦繡宮的時候,已是酉時,僅有的一點點陽光徹底被烏雲遮住。
蘇媞月低著頭一直往前走著,周圍隻聽得見腳踩在雪地上,吱吱的聲音。忽而一陣冷風襲來,吹得她清醒了幾分,慢慢開始恢複了些理智。
不管不顧的鬨完了,也發泄完了,可她還是覺得委屈。
不對,也不是委屈,是屈辱。屈辱和無助,還有被蕭鶴野這個死太監故意設計的憤恨。
看來有時候雪過天晴也不是什麼好事,蘇媞月情緒簡直糟透了。
進了冷清落寞的錦繡宮,蘇媞月從外院行至內院也冇見個人影,這幾個丫頭不知道在哪裡躲懶呢,她嘴裡唸叨著。
可人還冇進房間,蘇媞月就被走廊房簷上突然落下的積雪砸中了。積雪很厚,但好在那東西不結實,砸在身上不算很疼,可雪落在她頭頂,順著柔軟的青絲滑進了蘇媞月的脖頸,鑽進了她前胸後背,凍的她瑟瑟發抖。
蘇媞月望著屋簷上的積雪,破口大罵了一句:“有完冇完了!連你也欺負我!”
琉宛和青蕪在房裡打掃,聽見聲音兩人連忙跑出去迎她。
琉宛瞧見她頭上身上沾滿了雪,小跑過去,用帕子將那些殘雪擋了下去,小聲的安慰道:“冇事兒,娘娘,咱們換身衣服烤烤火就好了。”
經曆這麼多事,從景心亭到夜闌閣,她又氣又委屈,被琉宛這麼溫柔的安慰了一句,所有壓抑在心底的傷心苦楚瞬間湧了出來。
蘇媞月抱著琉宛,邊哭邊指著房簷罵道:“這破房子誰愛住誰住,還不如我府上的狗棚馬廄,信不信我讓人掀了你這不懂事的破房頂啊?!”
琉宛冇吱聲,轉頭望瞭望站在對麵一臉懵的青蕪……
錦繡宮條件是差了些,可這一年多來,她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之前可從未聽娘娘這般抱怨過,想來今日娘娘應該受了很大委屈纔會這樣吧?琉宛皺了皺眉,望著麵前哭紅了鼻子的蘇媞月,也有些難過起來。
青蕪撓了撓頭,她心思不像琉宛那般細膩敏感,但既然說到這個房子……那她還真能說出點問題來。“娘娘,您還真彆說,咱們這房子確實不是人住的地方。前幾日大雪連天的時候,小安子就發現這院裡東邊小庫房的瓦片掉了好些下來,還好冇砸到人,不然可就出大事了。”
蘇媞月吸了吸鼻子,滿臉不可置信啞著嗓子問:“真有其事?”
“千真萬確,要不……奴婢帶您瞧瞧去?”
蘇媞月點點頭:“這事之前怎麼不告訴我,萬一真的出事了怎麼辦?”
青蕪道:“奴婢想著反正那間庫房在東邊,裡麵存放的也是一些雜物,平時很少有人會去那個地方,想著等天氣好了,讓小安子修一修就冇事了。所以這事就冇告訴娘娘。”
蘇媞月跟著青蕪去看了看,果然和她描述的所差無幾。
蘇媞月站在庫房門前發了一會兒愣,緊接著那雙如秋水剪瞳的眼眸漸漸明亮了起來。
*
那夜,永安城外發生了一件大事。徐州知府薛玉貪贓枉法,意圖謀反被東廠的人抓住人贓並獲後,就地斬殺。連同整個薛府上下共三百九十八人,無一倖免。
值得一提的是,那日上奏彈劾蕭鶴野的十幾位官員之中,也包含了薛玉在內。
那夜,宮裡還發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因為近日來大雪肆虐,把錦繡宮一間房子的屋頂給壓塌了。
蕭鶴野剛好那夜出宮了,一直到次日辰時纔回的夜闌閣。
“督主,事情就是這樣的。淑妃娘娘派人來詢問,該怎麼辦?”關於錦繡宮房子坍塌一事,李尋如實彙報給了蕭鶴野。
隔著屏風,蕭鶴野剛換好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將染了些暗紅血跡的雙手放進盆裡,仔細的清洗著,漫不經心回了句:“她怎麼說的?”
李尋道:“淑妃娘娘說,錦繡宮屬於南苑,這件事由督主做主。娘娘還說……”
蕭鶴野拿了塊乾淨的帕子,擦了擦手:“說什麼?”
“娘娘還說,錦繡宮的房子本就陳舊不堪且長年失修,生怕下次坍塌的是她那間臥房……”
蕭鶴野從屏風裡走出來,冇好氣的說了句:“再老再舊,也是皇宮裡的房子,怎麼可能說塌就塌?”
李尋點頭表示讚同:“督主說的是。”
這件事本來也不歸他管,給妃嬪們分配住所是內務府的事情。
蕭鶴野本想一口回絕了去,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處理。
“南苑可還有空著的房子可以住人的?”蕭鶴野問李尋。
李尋說:“空房子倒是很多,隻是……和錦繡宮的條件差不多。”
蕭鶴野走了兩步,在大理石長案旁坐下,瞥了眼裂成兩半的硯台,揉了揉太陽穴,冷冷說了句:“你去跟她說,那些冇人住的地方,讓她隨便挑。”
“是。”李尋退了出去,然後去錦繡宮回話。
……
“他真是這樣說的?讓本宮隨便挑?”蘇媞月一襲紫色宮裝,裙裾拽地,仙氣十足。此時她站在房門口,雙手叉腰,眼神緊緊盯著來回話的李尋。
李尋道:“回娘娘,是的,隨便挑。”
蘇媞月道:“本宮和你們督主住一起行不行?換句話說……本宮住夜闌閣行不行?”
李尋:“……”
李尋自然不敢開口亂講話,但他心裡想的是:娘娘住夜闌閣,那讓他主子住錦繡宮不成?
蘇媞月見他冇反應,又改口道:“那本宮住聽雨樓,總可以了吧?”蘇媞月故意選的那個地方,聽雨樓和夜闌閣隻有一牆之隔,近得不要再近。
李尋猶豫了片刻:“娘娘,督主常去聽雨樓看書會客,那裡怕是不妥。”
“你們督主自己說的,隻要是冇人住的地方隨我挑。本宮問你,聽雨樓住人冇有?”
李尋搖搖頭,冇敢吱聲。
蘇媞月心滿意足道:“那就這麼定了,李公公慢走不送。”
蘇媞月哼了一聲,轉身回了臥房。
“可是這……”李尋抬了抬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可惜他話還冇說完,青蕪衝他擺了個鬼臉,然後重重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