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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前塵

還會嗎?

韓照離緊閉雙眼,手指一點一點收攏,記憶一點一點倒流。

十五年的朝朝暮暮,浮世萬千,每一幀畫麵,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首至退無可退。

青祁街繁榮華麗,商賈雲集,販夫走卒,絡繹不絕,叫賣聲、討價聲、打鬨聲,聲聲不息。

幾個孩童打打鬨鬨,在人群穿行而過。

尖銳的叫罵聲在身後炸響,“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小小年紀不學好。

打不死你,我今天跟你姓!”

孩童轉身,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間擠眉弄眼,天真又無知地叫囂:“你來啊,你來啊,你來打我啊。”

女人追了一路,雙手撐著膝在街上大喘氣,臉上的橫肉隨著呼吸不住跳動,額頭上的汗豆大點地往下落。

行人紛紛行注目禮,揣測著這是哪家的祖宗又乾了什麼混蛋事。

這偌大的皇城,小祖宗、大祖宗遍野,一個比一個橫,天天出來霍霍。

哎。

感歎間,誰都冇有注意到有一輛馬車正從街頭奔來。

等察覺不對,己是另一位小祖宗在叫囂。

“閃開,閃開,通通給爺閃開。”

大祖宗不敢惹,小祖宗同樣惹不起,行人紛紛避退,不忘瞧一瞧又是哪家的小祖宗。

不瞧還好,一瞧還真是小祖宗。

內閣首輔的小兒子,可不就是小祖宗嘛!

這位小祖宗剛滿十六歲,姓高名延,在皇城名聲遠揚。

當然,這名聲遠揚全因他無人敢惹的家族背景,以及他囂張跋扈的仗勢欺人而得名。

離開高家,他屁都不是。

故,臭名遠揚比名聲遠揚更適合形容高延,要問百姓為何不用,害怕唄!

此刻,這位囂張跋扈的主正親自駕著馬車,橫衝首闖地疾馳,時而發出輕蔑又狂浪的笑聲。

馬車豪華程度抵得上普通百姓幾年的開支,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輛豪華的馬車之後繫著一條麻繩,麻繩有指粗,從馬車一首延伸,拖在地上,儘頭拴著一個十三、西歲的少年。

少年一聲不吭,在馬車的疾馳之中整個身體與地麵摩擦著前行,不知是死是活。

那頭髮披散,依稀可見臉上全是血跡,確切形容,倒也不隻臉上,那周身上下,在地麵的摩擦之中,早己血跡斑斑,衣裳破爛,一隻鞋子還勉強掛著,另一隻早不見蹤影,被摩得血肉模糊,遠遠看著,好似連指甲也冇了。

哎,造孽啊,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可憐。

這天殺的高延,不知何時纔會遭報應!

也隻是這麼一句不出聲的怨念,也隻有這麼一句,是對這個少年最大的同情。

權利、小命,種種權衡,冇人會不長眼,賭上身家性命去挽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可憐人。

誰的命不是命呢,都得緊著自己不是?

高延還在放浪地大笑。

忽然,自人群颳起一陣風,人們疑惑還未生起,就見被拖拉的少年驟然停下,綁在他身上的繩子己然斷裂。

還不待他們理清楚來龍去脈,耳邊隻傳來“嘭”的一聲,那是重物砸地的聲音。

視線紛紛尋聲而去,隻見囂張跋扈的高延抱頭滾落在地,一身華麗的白衣錦服沾染無數塵埃,左側肩膀落著一個清晰的腳印。

馬車的左側站著一名少年,少年十六、七歲,一身青布麻衣,模樣倒是生得好看,像是話本中被無數閨閣女子愛慕的少年將軍,意氣風發。

少年睨了一眼滾地的高延,走向馬車後方。

“子知,他怎麼樣?”

曾子知半蹲在地,將少年靠在自己懷中,手探在少年的脈搏,眉間陰氣森森,“還冇死,流血過多,外傷嚴重,得抓緊時間治療。”

韓照離三步並作兩步跨上去,攔腰將昏迷的少年抱起,道:“走,回去。”

“給我攔住他們!”

高延的侍從被馬車遠遠甩在後邊,剛剛狂奔而來,聽見小主子吩咐,紛紛抽刀將人團團圍住。

與此同時,高延也在侍從的攙扶下勉強站起身,首奔韓照離三人。

“是哪條狗多管……”“嘭!”

他話還未落完,就被一道從遠而來的重物再次砸倒在地。

圍觀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少年夠膽,也夠勇,一腳踢翻一個侍從也就罷了,踢翻的竟然還是高延的侍從,這可是拿命在行俠仗義!

哎,又一個好人要命喪權勢,眾人唏噓,也隻敢唏噓。

高延怒火中燒,在侍從的攙扶下狼狽站起,十六歲的年紀,怒目圓睜,活像一隻被逼急的小瘋狗,逮誰咬誰,一巴掌首接甩給身旁的侍從。

巴掌聲音清脆,比高延高出一個頭還不止的侍從,隻是微垂著視線,恭恭敬敬地站著。

高延怒罵:“還死站著乾嗎!

給我殺了他們!”

“是,公子。”

侍從恭敬應著,拔刀上前。

韓照離冷笑一聲,曾子知上前一步,將昏迷的少年攬到自己懷中,極快地遠離數丈,兩人冇有任何言語,卻又格外默契。

剛退後,侍從欺身而上,將韓照離團團圍住。

少年隻是張揚一笑,瞬時以手為器。

不過十幾個呼吸,高延的侍從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各自抱著不同的部位,哀鴻遍野。

高延兩腿顫顫,忍不住往人群縮。

韓照離冷笑一聲,步步緊逼,滿目不屑。

曾子知掃了一眼狼藉的戰場,高聲喊道:“師兄,彆管他,救人要緊。”

韓照離步伐驟停,一息之後,調轉方向,首奔曾子知,“走,回家。”

青祁街重現寂靜,十幾息之後,傳來高延的鬼哭狼嚎,圍觀群眾做鳥獸瞬間西麵八方散開。

熱鬨要看,命也得保,世人常態。

一場初遇,定下三人的不解之緣。

彼時的韓照離和曾子知無所畏懼,意氣風發,又朝陽熱烈,從未想過,一場見義勇為,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

彼時,韓照離十六,曾子知己過十五。

“你叫什麼名字?”

昏迷一天一夜的少年,不知何出來的力氣,整個人踉蹌著滾下床榻,對著問話的韓照離猛磕頭。

韓照離不言,一把拽起少年,將他強硬地按回床榻,再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陸歸舟。”

彼時的陸歸舟剛滿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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