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鎮子上的青石板上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月色鋪了過來,從蕭瑟的秋風裡,慢悠悠地走來一人,一狗。
人是斷魂人,攏了一半的髮絲,露出蒼白的臉頰。
手握酒壺,藉著月色,便整條街都是酒的醇香。
陸無生有些醉了,腳步踉蹌,便藉著酒意放起歌來。
頭上的麻繩散落,便如披頭散髮的瘋癲厲鬼。
本該引得四處犬吠的擾民行為,這歌聲一出,便連狗都不敢再叫一聲。
……
翌日,陸無生在紙錢堆裡醒來。
迷迷糊糊這才知道,是自家小院。
門口的籬笆敞開著,裝春風釀的酒罈子倒了一地,秋風一吹,濃鬱的酒香便讓整個院子都有了幾分鮮活氣息。
陸無生揉了揉眉心,昨日斷續的記憶便湧了上來。
他昨日一曲百鳥朝鳳,讓張家少爺開了口。
嚎啕大哭之後,那滿月的嬰兒頓時就有了靈動之色。
或哭或笑或鬨,如獲新生一般。
這般變化,讓張富戶哭著就要下跪。
還好自己手快,扶住了對方,謝絕了其他酬勞,隻多要了幾壇春風釀。
那酒濃香,入口卻綿軟,真如春風拂麵,難怪一罈便值得百兩黃金。
到夜深,自己酒醉,藉著酒意便肆意高歌。
記得最後,好像是被一條大黃狗背了回來?
陸無生轉頭看向籬笆下曬太陽的老黃狗。
毛色油亮,體型如狼。
一隻耳朵微微擺動,或許是感受到了陸無生的目光,老黃狗竟然轉頭看了他一眼。
陸無生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
他從老黃狗的眼神裡感受到了滿滿的嫌棄。
老狗不凡,這是他從穿越開始便知道的。
所以祖傳的狗,祖傳的手藝,他都看得很緊。
這些年,隻要有他一口吃的,便有這老狗一份。
哪怕當年風雪撲麵,在張家門口的那一碗熱粥,都分給了它一半。
從紙錢堆裡坐起來,陸無生點開了係統。
原本單一的麵板,豐富了起來。
【技能:百鳥朝鳳LV1(100/10000)】
【LV1作用:震神魂,窺過往】
【獲得功法:先天功LV1(0/10000)】
這是昨日係統麵板上新增的三個詞條。
根據係統的說法,自己似乎在滿月、新婚、葬禮上演奏,就能沉浸式體驗對方的一生。
獲得對方一生的感悟。
隻不過昨天自己體悟的是一個嬰兒,自然冇什麼感覺。
至於先天功,是係統獎勵的功法。
能夠聚氣養神,凝結先天之氣,洗練後天身軀,是一門內功修行之法。
如今隻要陸無生稍稍運轉,四肢百骸便都暖意橫生,倒是極為神妙。
……
很快,一年過去了。
秋霜如約而至。
經過一年的時間,陸無生的修為越發精深。
身體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乾瘦的軀體,變得結實挺拔了起來,渾身的氣息內斂,像是一頭藏在湖底的巨獸。
五感越發的敏銳,哪怕是在屋內,也能感受到池水旁,枯葉墜落的痕跡。
【姓名:陸無生,年齡:21】
【壽命:55,根骨:凡骨】
【技能:百鳥朝鳳LV1(100/10000)】
【LV1作用:震神魂,窺過往】
【LV1功法:先天功LV1(100/10000)】
【技能:鑄錢LV1(400/10000)】
【LV1作用:疏通氣血,增加壽元】
先天功的進展很慢,可對於陸無生的提升卻是巨大的。
他幾乎能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會運轉功法,每一日都在洗練自己的軀體、經絡。
使得自己體內的真氣越發的精練、純粹。
甚至現在,自己踏在雪地上,都冇有痕跡!
……
又是幾日過去,秋意漸消,鎮上稀稀疏疏下起了小雪。
這一年,張家富戶倒是抱著自家小子常來看自己。
經過了一年的修養,張庭生已經長得圓潤可愛,頗為靈動。
除此之外,鎮上的人,倒是鮮少有靠近他院子的。
隻有要紙錢香燭的時候,纔會差一個膽大的人來購買。
畢竟,自從那日,醫好了張家少爺的“啞疾”,鎮上對於自己的傳聞又多了不少。
什麼地府陰差轉世,什麼惡神化神,惹得鎮上的人對自己,又敬又畏。
而陸無生也不在意,每日依舊鑄錢、遛狗、喝酒。
隻是不管怎麼樣,卻再也冇喝過春風釀那般香醇的美酒,這倒是讓陸無生覺得有幾分遺憾。
天元九年,冬。
百年難遇的暴雪,自西北滾滾而來。
大風朔朔,如刀劈斧鑿般落在人身上。
陸無生的小院遭了風雪,祖傳的草屋不堪重負,稀裡嘩啦的散了一地,不到半天,便被厚厚的積雪埋在了下麵。
老黃狗對著白茫茫的空地,吠了兩聲。
似乎在埋怨陸無生,平日裡的錢都拿去喝酒,連屋子都不肯修一修。
陸無生從雪地裡扯起散落的半邊籬笆,無奈道:“老黃,這可不能怪我。”
“再說,這酒你也冇少喝。”
“屋子垮了你有一半的責任。”
老黃狗是喝酒的,平日裡二兩牛肉,三兩汾酒,大半都進了狗肚子裡。
鎮上人都說,陸無生是鬼,他養的這頭狗,是妖。
隻不過,這一場大雪,到處都在死人,那些說他們是鬼怪妖魔的村婦、愚夫,大多真去見了閻王。
“嗷嗚——”
雪地裡,老黃狗罕見的嗷了幾聲,竟不是犬吠,倒像是狼嚎,隻是在陸無生耳朵裡倒像是後世“聰慧”的雪橇犬。
陸無生冇有心思和老黃爭辯對錯。
因為他聽到了茫茫大雪中,有人踩著厚厚的積雪而來。
那是一個帶著灰色氈帽的老者,渾身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鼠眼。
但身材卻如同一座山般魁梧,像是一隻耗子頭,長在了大象的脖子上。
“最近死的人太多,香燭紙錢都賣完了。”
“老丈請回吧。”
陸無生背對著老者。
可對方揣著手,弓著背,像是一頭造型奇特的野獸。
沙啞的身音從呼嘯的風雪中傳來。
“我不是來買紙錢的。”
“我來,是想找你打一副棺材的。”
“老頭子我活不了多久了,或許熬不過這場雪。”
“陸家嘛,祖傳的手藝,鑄棺、紮錢、哀樂,那日的百鳥朝鳳,老頭子我聽了,這曲子都會。”
“錯不了!”
老者嘿嘿一笑,不知道從那裡掏出來一個包袱,朝著陸無生拋了過去
“這是定錢。”
“棺材,我要上好的。”
老者拋過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陸無生伸手一接,裡麵的銀錠“嘩啦”作響,怕是有幾百兩!
陸無生剛想說些什麼,轉頭一看,四下白茫茫的都是大雪,哪裡還有人的影子。
老黃狗蹲在陸無生的旁邊,一雙眼睛綠油油,如同鬼火。
陸無生握著手中的包袱,幽幽道:“看來我們有新屋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