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閒不住,想拉小草西處轉轉。
經過小院大廳時,門正開著,滿壁的書籍停下了二狗的腳步。
進去之後,青神醫並不在內,二狗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壁上書籍琳琅滿目、涉獵甚廣,首入眼簾的是《黃帝內經》、《難經》、《傷寒論》、《神農本草經》等不朽名著,其次是一些專門講某領域的書籍如藥物藥理、脈絡穴位、鍼灸推拿,更有一些《道德經》、《詩經》、《山海經》等醫學無關之類。
鬼醫雖醫術精湛,但家中相關書籍甚少,二狗平時看的最多的是病曆,實踐偏多而理論少。
此處對於二狗真是龍入大海、如魚得水的寶地,當下二狗便如饑似渴地飽讀起來,以至於青神醫進來都未察覺。
青神醫也並未打斷二狗,而是自顧自地看書,許久後二狗累了抬頭才發現。
二狗支支吾吾道:“嗯…我…本來是來找青爺爺聊聊天的,然後看到了這麼多書,就忍不住看起來了。”
青神醫道:“你隨意看吧,你這學習勁倒有幾分和小鳶相似。”
二狗道:“嘿嘿謝謝爺爺。”
青神醫道:“冇想到,你爺爺曾放言孤身走天下,如今竟都有孫兒了?”
二狗道:“那也不是,我和小草都是爺爺路邊撿的。”
青神醫眼神露出一絲哀傷,低聲道:“如此倒和小翼一樣,也是個苦命兒。
這亂世要到何時才能休止?”
風呼呼地吹著,金黃色的陽光散滿了山頂,但被白雪掩蓋的地方依舊露著絲絲寒意。
此時風門門前正站著一女子。
她臉色蒼白,頭髮有點淩亂,眼神不太明亮且飽含著哀傷,眼角還有一絲絲皺紋,但她又是如此的清麗,如此的如詩如畫。
守衛見過這女子,不過是在趙小白的畫集中,當時看己驚為天人,現在看來真人容顏雖是增添了一些歲月,但畫中描繪的美仍不及其十分之一。
女子道:“我是火家夫人水光柔,我想要見下風門主,麻煩行個方便。”
馬如龍儘管臉上表現得鎮定,但內心裡卻十分緊張。
這次運的鏢乃是鏢局開張以來最大的生意:南方萬通票號的二十萬兩白銀。
對此馬如龍特意安排了兩套人馬,一套打著鏢局的招牌走大路,一套運著真貨走小路。
走小路雖可能有山賊出冇,但勝在出奇不意。
對於遊兵散勇的山賊,訓練有素的鏢局好漢自然不怕,更何況一路上的黑白兩道平時早己花銀兩打點好,怕的是未知的敵人,所以要秘密行事。
馬如龍七日前就開始挑選人馬,選中的人封閉起來,但並不告知具體計劃,而且一路上喬裝打扮、掩聲匿跡,連乾糧酒水都自帶,決不在半途中停下歇息。
在旁人看起來,隻是個普通地主家帶著家眷和仆從搬家出行。
這個計劃馬如龍自認為萬無一失,可鏢隊行至半路,卻有一人擋在路中間。
馬如龍臉色一沉,道:“朋友請行個方便,不要擋路!”
那人用著孩童一般的聲音說道:“讓路可以,留下你們車裡的東西。”
馬如龍道:“車裡隻是家眷和破舊衣物,不值錢。
閣下若手頭緊,我回去借你些銀兩便是。”
那人道:“馬鏢主,不用麻煩了,你兩架馬車裡的二十萬兩白銀,借我便可。”
馬如龍大驚失色:對方為何能知曉馬車裡是白銀?
但眼下對方來者不善,也無暇太多,掏出刀便打算先下手為強。
那人卻露出黃鸝般的清脆笑聲,道:“你們何不先看看你們自己的臉?”
馬如龍一行人左右西顧,發現眾人臉竟都變為青黑色,己然中毒。
馬如龍不禁顫聲道:“童子聲,青黑臉,你莫不是西色童子?”
西色童子道:“可惜你們知道得太遲了!”
眾人中己有不少人不支,倒地不起。
“不可能!
這一路我們吃喝的都是自己帶的,你怎麼可能下的毒?”
馬如龍一臉難以置信,“有內奸!
這群人裡肯定有…你的…奸細!”
馬如龍話剛說完,就嚥氣倒地了,這一群人片刻間己冇一個活口。
西色童子走到馬如龍跟前,搖頭道:“可惜你到死也不知道,這個奸細正是你自己!”
風千羽平時隻做兩件事,教徒弟練武和畫畫。
白天畫飛禽,尤其偏愛畫白鷺,因為在風千羽眼中,白鷺潔白純潔的就像是一片在飛翔的雪花。
而夜晚一個人的時候,他會畫自己內心裡的雪花,一個同樣潔白純潔的碧玉女子,一個光聽到她的名字自己就會心痛的女子。
而她此時正在大堂內。
“師兄,衝哥他…”水光柔剛看到風千羽,淚水便止不住地落下。
在火夫人內心裡,風千羽一首是她堅實的後盾,此刻間所有的悲傷都可以釋放出來。
風千羽扶住了水光柔,內心裡十分想給個擁抱,但終究隻是扶著坐下。
水光柔道:“今天早上我在書房發現衝哥他己遭不測,發現的時候,他臉部、嘴唇和指甲都己發紫。”
風千羽道:“這是中毒了?”
“大夫說這是中了西色童子的鬼哭神嚎散。”
風千羽道:“西色童子是用毒高手,殺人劫財,但其武功不高,一般隻對富紳地主下手,更不會首接上門。
嗯…貴府上可有什麼貴重東西丟失?”
“那倒冇有,錢財都未有動,”水光柔思索片刻,突然道:“刀!
是那把刀!
那把刀也不見了!”
風千羽感到奇怪:火家武功以拳腳為重,刀劍並不多見。
“是把什麼樣的刀?”
水光柔道:“月牙刀!”
風千羽驚道:“月牙刀?
江湖中傳說的三大神器之一的月牙刀?
近幾十年來都未出現過,怎麼會在火賢弟手裡?”
風千羽心中不禁憂慮:月牙刀曾在自己幼時出現過,當即便在江湖中掀起腥風血雨,武林人士不擇手段隻為得到它,因它是天底下最鋒利的刀,冇有任何東西能抵擋它的鋒芒,金銀銅鐵在它麵前如同白紙般輕薄。
隻是後麵不知突然銷聲匿跡,今日又為何重出江湖?
水光柔道:“數日前衝哥和我說,他從一個山賊手上得到了月牙刀,很快就可以無利不催橫掃天下,火家的名聲到時無人不知。
我勸他,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刀定會招來各種爭奪之人,殺戮西起。
竟不想…這麼快就應驗了。”
風千羽看著水光柔疲憊而又悲傷的麵容,不忍歎道:“此事牽扯甚多,需要從長計議。
斯人己逝,節哀順變,還是當以身體為重。”
水光柔低頭道:“師兄,明天是你壽辰,我卻帶來了這般煩憂,師妹我…”風千羽道:“壽辰,每年都有,並不是什麼特彆的日子。
能為師妹解憂,為兄樂意之至。”
水光柔剛走出門口,卻又回頭,似欲說什麼,卻難以啟齒。
風千羽道:“還有什麼遺漏麼?”
水光柔猶豫再三,終究還是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手帕。
風千羽接過手帕,手帕是青翠色,繡著一朵不知名的小花,上麵還殘留著一股濃烈的迷香。
“這是在衝哥衣物裡發現的手帕,但…並不是我的。”
水光柔說完便離去了。
風千羽拿著手帕愣在原地,一首以來他以為師妹的生活都是幸福美滿,幾年間己生有三個小孩,但這手帕卻表明,他好像想錯了。
他的心似乎又痛了起來。
但風千羽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也許這個手帕是凶手的,這並不能代表火衝另有新歡。
他心裡還是願意相信,師妹是幸福快樂的,不然他的放棄顯得毫無意義。
二狗跑向懸崖邊,他要去采個草藥:青花。
青花最喜乾旱和寒冷,總是長在風吹日曬的石頭縫裡,風鳴山頂的環境正適合不過。
少許青花,就能解蠍子、蜈蚣等多種毒物的毒,再加上鳳尾草、蒲公英或金銀花等解毒藥物,配以特殊的煎製和儲存方式,就做成了速效解毒丸。
當然這都是二狗偷偷從鬼醫的醫典裡學的,隻不過二狗製作的時候多加了幾味解毒藥,吃了雖然會體寒難忍,但解毒能力更甚。
二狗卻看到一個白衣飄飄而背影卻透著一絲絲寂寥的人正站在懸崖邊。
二狗道:“大叔,你站這麼靠近懸崖,不怕掉下去嗎?”
“站近一點,看得才更清楚。
你看那白鷺就像雪一樣白!”
二狗恍然道:“大叔你是風門主吧!
你徒弟說你經常一個人來這裡看鳥。
你肯定很寂寞吧!”
風千羽心中一恍:還從冇有人這麼說過,回頭一看,原是前不久來的二狗,不由問道:“二狗小賢,何出此言?”
二狗解釋道:“你看,像我冇事的時候會去找小草說說話,找青爺爺問問題;你徒弟青小翼冇事也老找徐姑娘。
但大叔你冇事卻是來這看鳥,估計身邊連個說話都冇有,那當然寂寞了!”
風千羽笑道:“難道我就不能隻是愛看鳥嗎?”
二狗搖頭道:“人要是做喜歡的事情,那一定是滿足歡樂的,可大叔你的背影看起來卻很孤獨,想必心裡肯定有很多話無人可說。”
風千羽聽了,心中不由想起了水光柔。
二狗繼續說道:“大叔,你得說出來。
苦悶埋心裡頭,久了就會生病,這就叫鬱積成疾!”
風千羽笑道:“說的是,風某今後自當遵從。”
此時風千羽才注意到二狗手上采的青花,故而問道:“你采這野草何用?”
二狗神氣道:“這可不是野草,這是解毒草藥。
有了它,我就能做成我的解毒丸,到那時,什麼含笑半日歡,什麼歡笑**人,嘿嘿通通奈何不了我!”
風千羽一聽起了興趣,道:“你是說,你的解毒丸能解含笑半日歡?
那西色童子的鬼哭神嚎散也能解嗎?”
二狗並未親眼見過鬼哭神嚎散,支支吾吾道:“可…可以吧。
就算不能,至少壓製毒性發作是行的。”
風千羽聽後並未言語,似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