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醒申屠娖的是青竹不間斷的推搡,宿醉的頭痛和對水的極度渴求讓她表現得十分不耐煩,語氣不善地問出什麼事了。
青竹是自幼伺候她的自然瞭解她的習慣,一杯溫水下肚,熱帕子擦了臉,總算讓她清醒了過來,陽光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她眯了眼睛適應了片刻才終於聽清青竹說的話。
“你說李同光要刺殺禮王?”
青竹點點頭,“寧大人希望將禮王殿下暫時安置在咱們府中,奴婢做主將人接進來了。”
“人在何處?”
“應當在演武場吧。”
申屠娖換上一身煙紫色窄袖圓領袍,簡單梳起一個高高的馬尾,戴好護腕便去了演武場,正看到楊盈十分好奇的駐足在一排武器架前。
“禮王殿下對我這兵器也感興趣?”
楊盈見到申屠娖時臉上的好奇與欣喜還冇來得及收住,略微頷首算是跟她打過招呼。
“郡主,這些兵器你都會用嗎?”
申屠娖搖搖頭,“每個人修習的功法不同,體質也不同。”
說著她指了指立在最左邊的三戈戟,“我可使不動這個。”
楊盈指著一個長而無刃有西棱的兵器問:“這是什麼?”
“西棱鐧。”
楊盈點點頭,“這演武場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平時隻有郡主會來嗎?”
說著又指著一排排的兵器,“這裡好多兵器也不像郡主你能用的。”
“自然不會,我郡主府也有護衛。”
與其說護衛到不如說是私兵,那些人都是上過戰場的,其中也不乏她祖父和父親的舊部。
而且如今申屠氏當家的是她,如何不能假借名目偷梁換柱呢。
“殿下難道一點也不懂武事嗎?”
楊盈隻能尷尬笑笑,她哪裡懂這些,隻好找藉口糊弄申屠娖,“孤自小身子弱,連入學開蒙都較皇兄們晚些,確實不懂。”
“寧大人呢?
他竟然也放心把你一個人扔在我這兒?”
“如意姐說你可信,必要時可以找你幫忙。”
申屠娖綻出柔美的笑,如意有了值得信賴可以依靠托付的同伴,而她很慶幸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李同光想要刺殺你,想必是己經知曉如意的身份了?”
如意做事涉及安國朝堂密辛,除了寧遠舟,其他人並不知曉。
楊盈並不清楚李同光和如意之間發生了什麼,也不懂為何李同光想要刺殺自己。
申屠娖看著他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便隻能搖頭輕歎。
李同光有時候瘋的可怕,特彆是涉及到他師傅,少年人愛而不得的執念恐將困其一生。
忽然一陣破空聲傳來,申屠娖抽出紫竹簫斜擋在臉側,嘭的一聲,一把隻有寸許長的小刀首首插進泥土中,“如意!
你打算毀我容貌啊!”
如意一襲紅衣從天而降,“試試你的反應罷了。”
說罷笑笑對楊盈招了招手。
“什麼情況啊?
他知道了?”
申屠娖問。
如意點點頭,“昨夜我去二皇子府上,他跟著我。”
說著她將昨夜和今日上午發生的事與申屠娖一一道來,李同光認為如意不想再認他這個徒弟,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禮王,他偏執的認為隻要除了禮王,如意還能做回他的師傅留在他身邊。
申屠娖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李同光有時候和李鎮業一樣蠢得厲害。”
如意給自己倒了杯己經冷掉的茶,“昨夜回去後我便察覺不對,阿盈今日要拜訪重臣,於是他們便讓於十三坐在禮王的車架裡假扮禮王,偷梁換柱。
是我讓寧遠舟來找你的,阿盈在你這兒安全。”
“可惜我睡到日上三竿,不然真想湊個熱鬨。”
“遠舟己經將他帶回六道堂分部了,我來找你有事要說。”
楊盈十分識趣地將地方留給二人說話,青竹做主帶她到花園去轉轉。
“後日汪國公設宴,我打算殺了他,以此嫁禍二皇子。”
申屠娖雙手支著下頜,眨巴著雙眼看向如意,“你既然都計劃好了,和我說做什麼?”
“二皇子畢竟是皇後孃娘唯一的孩子……”“放心,你就算殺了他我也不會攔著的。
不過……”申屠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冇這麼簡單吧?”
旋即如意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她打算刺殺汪國公嫁禍給二皇子而不留實證,那樣皇帝便隻會以為是大皇子想要栽贓陷害謀奪太子之位,大皇子一定不會甘心,所以她還特地準備了龍袍,打算偽裝成謀士給大皇子出個能除掉二皇子的好計策,同時她會讓二皇子知道這一切並當眾揭穿,大皇子必遭貶斥。
“那如果有人告訴大皇子我沙東部也參與其中,為的就是報當年彈劾之仇,你說他會不會狗急跳牆做出什麼事來?”
如意放下杯子狐疑地看向她,“你想乾什麼?”
“汪國公死了算什麼,還有世子呢。”
申屠娖說:“何不演一出苦肉計,最好把世子一起拉下水,沙中部亂了我才高興!”
申屠娖的眼裡是毫不掩藏的惡意與野心,如意瞬間就明白了,當年申屠氏的結局隻死一個汪國公哪裡償還的起,如今有了現成的機會自然要再借皇帝的手報複回來。
如意問:“你打算何時動手?”
“隨便挑個月黑風高之時咯。”
申屠娖無所謂道。
如意神秘一笑,“不,若是兩件事湊巧趕到一起,沙中部的罪恐怕更重。”
申屠娖也好奇道:“你又打什麼主意呢?”
“永安塔的守衛有沙中部的人和朱衣衛,遠舟他們打算佯裝殺死梧帝,到時候……”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最後兩人商議便定在十八日夜間動手。
“我還冇問你,你何時跟李同光走的近的?”
申屠娖心下一緊,“我以為我掩藏的挺好的,平時與他不過是點頭之交,你從何處得知?”
如意打眼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放心,不是朱衣衛。
昨夜我去了他府上看到了一塊兒玉螭佩。
你從前常戴的東西如何會出現在他的案頭?”
“我和他呀……”說到這兒她長歎一聲,“我和他不過是交易,我助他事成,他替我平反。
很劃算不是嗎?”
任如意來了又去不過片刻功夫,走的時候還帶了個精緻的小葉紫檀的藥箱,是申屠娖準備給他們的,裡麵裝著幾十種己經炮製好散劑和丸劑,諸如參苓白朮散、五苓散、補中益氣丸等常見的藥,還有用於外傷的上好的金瘡藥,更有沙東部特有的七厘散,是保命的藥。
“你這是?”
任如意晃了晃手中的箱子問道。
想起昨夜錢昭無聲的陪伴,特彆是他寬厚的肩膀,突然間就讓她這麼多年壓抑的情感有了宣泄的出口,其實從第一眼見麵,或者說早從柴明口中所瞭解到的,她便知道他們是同樣的人。
心事藏得太深,怨恨也藏得太深,身上還擔著避無可避的責任。
一個是羽林軍都尉,一個是沙東部郡主,自幼家學便是要忠君效國,可這樣的主君如何配得起這樣的良臣愛將。
“就當是我多謝你們那位錢大人送來的藥油了,用著不錯,替我謝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