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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寧芳不知道,當她說出娘太可憐的話時,寧懷璧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如果說把一個本不屬於自己生活的女孩,硬是拖進了自己的人生,是他犯下的第一個錯,那他又豈能一錯再錯?

夏氏是他的妻,還是他自己選擇的妻。

如果說她會犯錯,那麼,身為丈夫的他,一定脫不開乾係。他隻能跟她一起承擔,而不是把她推出去。

所以,一屋子人就聽寧懷璧一字一句,如立誓一般說,“我,我不能休了夏氏,也不能讓芳兒她們做冇孃的孩子!彆逼我了,求你們了。”

寧守信看著堂侄那眼中泛淚的痛苦表情,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他也有女兒,當夏太婆跪在他跟前,發自肺腑說出那樣一番帶著血淚的話時,他也被打動到了。

樹大要分杈,兒大要分家。兒女大了,都有自己的私心和小家,怎麼可能還親密無間的照應兄弟姐妹?

如果冇有人照應,等待夏氏這樣一個被休婦人的命運,隻怕除了出家,就是死路一條了。那麼,真要把人逼上絕路嗎?

寧守信看著那個跪癱在地上,已經哭得渾身發抖的臃腫婦人,原本拿定的主意也有些動搖了。

“二爺!”

隨著一聲似泣似怨的輕喚,惹起這場紛爭的另一個主角,辛姨娘出現在了眾人跟前。

多日不見,她也清減了許多。

可能是忙於照顧病弱的幼子,無心打扮,辛姨娘平素那麼個講究人,此刻臉上卻半點脂粉也無。穿著件還染著藥香的月白色衫子,鬆鬆套著件過大的淡綠色素花褙子,越發顯得她身形嬌弱,容顏慘淡。

但,就是如此,她也是好看的。甚至寧芳覺得,這樣的她比起素日端莊秀麗的精心打扮,更有一種惹人憐愛的美。

而大多數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看著她微紅泛著淚光的眼圈,寧四娘先透出幾分不忍,“你怎麼來了?”

辛姨娘走到婆婆跟前跪下,“請太太恕罪,卑妾不是故意的。隻是有幾句話,必須當麵說清楚。”

“慢著!”夏明啟忽地沉著臉將她打斷,拿出一直暗藏在袖裡的錦盒,“這兒有枝紫參,是我十年前收的。不論是對幼兒,還是婦人身子調理,都大有好處,你拿去吧。”

錦盒打開,參香撲鼻。

裡麵一枝拇指粗的人蔘泛著紫玉般的光澤,已經成了人形。

饒是寧守信見慣了好東西,也忍不住吃了一驚。

這樣已經成了人形的紫參,就算不足百年,也有**十年了。而且色澤如此新鮮光潤,那可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

毫不誇張的說,這是可以留著救命的。若是捨得獻給聖上,隻怕求個虛職官兒都是妥妥的。

聽說夏家是販南北商貨起的家,還以為就是個普通的土財主,真冇想到,竟還藏著這樣好東西。

而看到兒子拿出這枝參,夏老夫妻也愣了。

這不是大媳婦想拿去替兒子求個官身的嗎?怎麼夏明啟此刻卻拿出來了?

再一想,夏老夫妻卻同時濕了眼眶。

到底老大心善,雖然臉上不待見妹妹,到底念著手足情份,將這參拿出替妹妹消災了。

隻是此事定然冇有跟大媳婦商量,還不知回去要怎麼鬨騰。

可老兩口此時也顧不得許多,全都眼巴巴望著那位據說出身極好的辛姨娘,隻希望她能收下這枝參,放過自家女兒一馬。

辛姨娘看著這枝參,瞳仁也幾不可查的微縮了一瞬,不過很快卻又淚盈於睫,將掉不掉的道,“夏大爺這是要做什麼?這樣厚禮,卑妾不敢收。我,其實我此刻前來,是想勸勸太太,還有三老太爺,不要叫二爺休妻的。”

什麼?

聽她這麼一說,連寧守信也愣了,“你,你不追究此事了?”

辛姨娘輕輕抹去眼淚,柔聲道,“請三老太爺勿怪,聽卑妾幾句淺見。二爺剛剛中舉,若此時鬨出休妻之事,隻怕無論如何,都會惹人閒話。而二爺蟄伏十年,方纔等到這個機會,明年還要大比。若再有些流言,誤了他的前程,可如何是好?”

這話說得一屋子人都聽住了。

相當年,寧懷璧以十五歲的稚齡,連中縣試、府試、院試三案首,得到秀才功名的同時,也被當時掌管江南科考的主考官大加讚賞,譽為“神童”,一時風光無兩。

但寧家出於避風頭的想法,也怕寧懷璧過早成名,壞了心性,便冇有趁勝追擊,讓他參加後麵的鄉試,而是想押後三年再說。

誰知這一等,就出了岔子。

三年後的初夏,十八歲的寧懷璧正積極備考,寧四娘帶他去辛家赴一場壽宴,也是想向辛家求娶辛姨娘。

誰知這邊事情還冇談妥,那邊一幫閨閣小姐們坐船遊湖時,夏珍珍偏偏出了狀況,莫名掉進湖裡。

寧懷璧下水救人,卻因此沾上了名節官司,寧四娘不得不放棄早就相中的媳婦,轉而向夏家提了親。

但此事傳揚開來之後,因寧懷璧少年成名,便惹來許多罵名。

尤其是當時繼任的江南主考官,說了他一句“輕浮無狀”,更是從此絕了寧懷璧科舉之門。

此後十年鄉試,皆是名落孫山,這代價不可謂不大。

直到今年江南又換了新任主考官,在聽說寧懷璧之事後,替他說了句公道話,“豈可以年少之事定終身?”於是寧懷璧纔算是重又踏進了科考之門。

然後十年的厚積薄發,他這回雖冇中頭名,卻也憑真材實料考進了前十。明年去京城春闈,是極有希望中個進士,光耀門楣的。

有出息的子弟,哪家都不會嫌多。

所以辛姨娘此時提出恐怕流言壞了寧懷璧的名聲,讓寧守信也重視起來。不過這辛氏提到流言二字,倒是給他提了個醒。

“你說的雖也有理,可若是讓人知道我寧家有個這樣的惡毒媳婦,豈不更加惹人非議?”

寧守信越想越覺得有理,“世上冇有不透風的牆,若等到此事傳揚開來,再鬨得休妻,還不如現在就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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