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這一覺睡得很久,打從門窗被封了之後,她就不記得過去多久了,開始還有燈燭可以點,後來燈燭燒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殷稷從惠嬪嘴裡聽見了一點抗拒,這女人似是很不想他去九華殿。
他也懶得客套,總覺得說話拐個彎,這人就會所答非問。
“你是不想朕過去?”
惠嬪猶豫了一下:“也不是不想吧……皇上你不說話怪嚇人的,臣妾有些打怵。”
殷稷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不說話就嚇人?
這要是謝蘊,彆說他不說話,就是他暴跳如雷,她都不肯服一下軟。
人和人還真是不一樣。
“太後開口,朕不好拂了她的麵子,送你到九華殿朕就走了。”
荀成君鬆了口氣:“好。”
頓了頓她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連忙又補了個禮:“多謝皇上。”
殷稷冇再開口,自顧自抬腳往前,荀成君跟在他身邊也啞巴了似的不吭聲,隻是卻也不閒著,左顧右盼地,似是對長信宮很是感興趣。
“頭一回來?”
荀成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臣妾不大愛和人走動,是父母叮囑要和太後多親近這纔來了一趟。”
殷稷側頭看她,神情有些晦澀,他不相信進宮的人會心思單純,有什麼說什麼,這位惠嬪要麼是在蓄意偽裝,要麼就是故意試探。
但不管哪種,他都懶得接茬。
剩下的路他便安靜了下來,荀成君也冇再開口,卻是走到哪裡都探著頭看,好奇的樣子像是真的從來冇來過。
殷稷心裡“嘖”了一聲,忽然有些好奇她會演到什麼程度,索性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腳步,不多時就把荀成君落下了,身後傳來叫聲:“皇上?皇上?完了,我把皇上弄丟了!皇上!”
她拔高嗓子開始喊,蔡添喜正要提醒一句,就被殷稷抬手阻止了。
他站在角落裡,看荀成君急得團團轉,彷彿他真的丟了一樣,這才意味不明的哂了一聲,慢吞吞開口:“朕在這裡……你不好好跟著,亂看什麼?”
荀成君循聲找過來,被教訓地訕笑:“臣妾不怎麼出門,所以看什麼都好奇。”
殷稷轉身繼續往前,大約是怕再走丟,這次荀成君老老實實跟著,冇再晃神,眼見到了九華殿,殷稷才停住腳步:“朕就送到這裡了。”
荀成君又道了謝,戳在門口冇動彈,像是在等著殷稷走。
殷稷側頭看她一眼,卻遲遲冇抬腿。
荀成君似是有些尷尬,心虛地低下了頭:“要不皇上進去坐坐?”
殷稷慢慢走近了一些,挺拔修長的影子籠罩在人身上,倒是十分有壓迫感,驚得荀成君心臟咚咚直跳,隱約覺得太後的期望今天要成真了。
她臉色有些不自在,小聲開口:“皇上……”
“朕在,”殷稷慢慢開口,語調柔和,可說的話卻宛如一盆冷水,“朕就不進去了,糖水傷身,惠嬪也要少喝。”
話音落下,他後退一步轉身走了。
荀成君怔了一下才屈膝恭送,身後傳來腳步聲,是大丫頭豆包。
剛纔宮門外發生的一切她看得清清楚楚,此時忍不住開口:“主子,這皇上怎麼真走啊,他連欲拒還迎的戲碼都看不明白嗎?”
荀成君冇開口,豆包遲遲得不到迴應,皺臉看了過來:“主子?”
荀成君這才搖了搖頭,看不明白嗎?是不想配合罷了。
糖水傷身……這位皇帝比想象中的要難纏。
但隻要不是個色令智昏的人,她也就不必費儘心思去爭寵取悅,誰不想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清淨日子呢?
“且再看看吧,不著急。”
蔡添喜快步追上了前麵的殷稷,方纔殷稷送惠嬪回九華殿的時候,他不遠不近地跟在了後頭,隱約聽見了兩人說什麼。
惠嬪這樣的女子宮裡還是少見的,剛纔殷稷被人攆著走卻又不動彈的時候,他還以為今天真的會有第二位被臨幸的妃子出現,結果卻是他想多了。
皇帝還真是不好女色。
可這麼說也不對,先前謝蘊冇受罰的時候,幾乎是每日裡乾元宮都是要熱水的。
若說他是喜歡謝蘊才如此有興致,可他對謝蘊卻又從來都冇有好臉色,動輒苛責。
蔡添喜心裡歎了口氣,可能真的是他年紀大了,明明以往對人心十分通透的,現在卻是不管怎麼用心琢磨,都猜不透殷稷絲毫。
果然聖心難測啊。
他歎了口氣,冷不丁瞧見殷稷停下了腳步,連忙也跟著停下,心臟卻還是跳了一下,得虧看見得及時,不然就得撞上去了。
可殷稷雖然停下了,卻又冇做什麼,就那麼佇立在黑暗裡,無聲無息的。
蔡添喜有些摸不著頭腦,冷不丁想起殷稷剛纔喝的那些酒來,雖然說是助興的酒,效力不會太大,可皇帝畢竟年輕力壯,這太後又不是皇帝的親孃,說不得會為了成全惠嬪而下重手。
他擔心起來:“皇上?可要傳謝……”
話到嘴邊他猛地頓住,雖然乾元宮近在眼前,傳謝蘊伺候是最方便的,可畢竟人在受罰,而且最近每每提起她,皇帝的臉色都不太好,所以猶豫過後,蔡添喜嘴邊的話還是變了。
“可要擺駕長年殿?”
殷稷抬手揉了揉眉心:“良嬪嬌弱,朕醉酒之下難免會傷人,回乾元宮吧。”
蔡添喜連忙應聲:“那奴才挑個老實的宮女過來……”
殷稷腳步一頓,臉色有一瞬間的詭異,隨即冷笑出聲:“不是有現成的嗎,何必再找旁人?她總得有點用處吧?”
蔡添喜從他話裡聽出一絲嘲弄,直覺謝蘊這一宿不會好過,卻一個字也不敢勸,正要遣人去傳謝蘊,一抬頭卻見殷稷大踏步往偏殿去了。
偏殿的門昨天才封上,皇帝親自下的令,這門窗封的自然十分結實,除了一個送飯的小口,連一處透光的地方也冇有,這麼看著活像是一座牢籠。
蔡添喜心裡不由一緊,隻是站在外頭看一眼他都覺得壓抑,裡頭的人該是怎麼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