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淑看也冇看她一眼,手中正拿著一個小巧精緻的繡球笑盈盈逗一隻白毛獅子狗。 “阿寶,去撿回來。 她抬手一扔,那繡球順著地板滾到雲嫿身前。 小狗笨拙地跑過來,叼起球,又圍著雲嫿跑了一圈,嗅了嗅她。 姚文淑這纔看到雲嫿似的,拍手笑了:“哎呀,公主,看來阿寶喜歡你呢!” 雲嫿低頭怔怔看著那狗口中的繡球,那中間還放了一顆東珠,那曾是鑲在她大哥的太子冠上的…… 雲嫿僵著背脊答道:“是……” “既如此,以後就由你照顧它吧!” 姚文淑慵懶地倚在貴妃榻上,像是想起什麼,饒有興
無儘痛意如決堤河流在胸腔洶湧肆虐,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雲嫿臉上帶著木然至極的微笑,啞聲道:“陛下說什麼便是什麼。”
可不知哪句惹怒了謝景行,他動作驟然停下。
“雲嫿,你恨我?”
雲嫿一怔,稱帝後謝景行從未在她麵前自稱為我。
胸口一陣抽搐,幾乎就要令人窒息。
她是恨謝景行,但她更恨自己。
恨自己在當初父皇說君家早有反意時,她卻一意孤行要救下謝景行,卻又隻救下了謝景行。
父皇殺了君家十八口人,謝景行就殺了許氏三百二十八口人。
謝景行見她不說話,忽的便扼住她脖頸,眼神陰戾。
“你的確該恨朕,就像朕恨你一樣。”
說著,他動作越發粗暴,像是要將所有仇恨發泄在雲嫿一人身上。
深夜。
窗外狂風驟雨,雲嫿被痛醒。
膝蓋處似螞蟻鑽入骨頭縫,又像有蛇蟲在其中啃噬骨髓,疼得她渾身發冷。
當初她為了給謝景行求解藥,在冰天雪地裡跪了一夜。
為此她不僅去了半條命,還留下後遺症,隻要一變天,關節便疼得她夜不能寐。
以往有太醫照看著,如今便隻能硬捱過去。
雲嫿抱緊自己,痛得蜷縮成一團。
突然間,外麵喧鬨起來。
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宮女大聲道:“陛下襬駕未央宮,趕緊全部去伺候著!”
雲嫿強撐著起身,一張臉毫無血色。
同屋宮女小聲嘟囔著:“這麼大雨,陛下為何突然過來?”
另一個接話:“咱們皇後一到雷雨天便心悸不適,陛下這是心疼娘娘呢。”
雲嫿一字不落聽進耳朵裡,喉頭湧出一股腥甜。
好不容易走到主殿門口,雲嫿卻被一個宮女一推,霎時跌入雨中。
“這也是你有資格站的地方?趕緊去燒熱水!”
雲嫿頓時被冰雨澆透,渾身一抖,還來不及起身,便聽見謝景行怒斥太醫的聲音從殿內傳來。
“一群廢物!皇後當初為了給朕拿到解藥才落下病根,朕恨不得以身代之,你們就冇有半點法子嗎?!”
這話如一道閃電劈進雲嫿心口,腦海中一切終於串聯起來。
她終於明白為何姚文淑能成為皇後。
——自己拚了命拿到的解藥變成了她姚文淑的功勞!
雲嫿隻覺可笑而荒唐,可下一秒她又難以抑製的升起希冀!
如果……如果謝景行知道了這件事,那是不是可以放過她大嫂肚裡的孩子?
雲嫿爬起來就要往殿中闖,可還冇走幾步,就被大驚失色的宮女按住。
她的臉被按在冰冷地麵上,隻能嘶聲大喊:“陛下,奴婢有事要稟報!”
隆隆雷聲,不如她的哀聲刺耳。
幾個宮女慌忙堵嘴的堵嘴,拉腳的拉腳,用力將她往下拖。
雲嫿卻拚了命掙紮往殿門爬,淒厲的聲音如同厲鬼:“謝景行,我有話要跟你說!”
下一秒,殿門被緩緩推開。
第4章
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卻不是謝景行,而是他身邊的太監總管。
“直呼陛下名諱,大不敬,罰三十廷棍以儆效尤。”
一句話便讓雲嫿驟然脫力,她隨即被捂住嘴拖下去。
重重的棍子落在雲嫿身上,打得她抑製不住地痛撥出聲。
“一,二,三……”
一棍又一棍落下,和皮肉接觸發出沉悶的響。
雲嫿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最後意識都模糊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感覺自己快死了時,頭頂終於傳來冰涼的聲音。
“現在,你有資格跟朕說了。”
雲嫿艱難地抬眸望去,撞進謝景行的涼薄眼眸。
她當初耗了半條命換了謝景行的命。
現在又要用半條命,纔夠資格跟他說上一句話。
雲嫿肺部像破敗的風箱,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費力無比:“我……當初是……我讓姚文淑去送的解藥……”
謝景行退後一步垂目打量她:“所以呢?”
輕飄飄三個字,如山壓下。
切心剖肺,碾碎成泥。
雲嫿一下懂了:他壓根冇打算信,隻是以折磨她為樂。
冷,冷意傳到骨髓。
雲嫿再也忍不住,倏地噴薄出一口暗紅的血。
那血濺在謝景行的衣襬上,宛如一株染血的梅。
謝景行臉色略微一變,薄唇嫌惡地吐出兩個字:“真臟。”
雲嫿渾身血液都凍成了冰,一碰就能連帶她整個人徹底碎成一地塵滓。
雲嫿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個月。
謝景行給雲嫿用儘了最好的藥,隻要他不讓她死,她便求死不得。
身體剛能動,姚文淑便傳話召見。
冬意漸濃。
宮裡景色都開始許索,唯獨姚文淑的宮裡仍花團錦簇。
因為謝景行耗費萬金為她修建了一座暖閣。
一踏進那暖閣,渾身冷透的雲嫿竟感覺被暖得打了個顫。
她一瘸一拐走向姚文淑行禮:“拜見皇後孃娘。”
姚文淑看也冇看她一眼,手中正拿著一個小巧精緻的繡球笑盈盈逗一隻白毛獅子狗。
“阿寶,去撿回來。”
她抬手一扔,那繡球順著地板滾到雲嫿身前。
小狗笨拙地跑過來,叼起球,又圍著雲嫿跑了一圈,嗅了嗅她。
姚文淑這纔看到雲嫿似的,拍手笑了:“哎呀,公主,看來阿寶喜歡你呢!”
雲嫿低頭怔怔看著那狗口中的繡球,那中間還放了一顆東珠,那曾是鑲在她大哥的太子冠上的……
雲嫿僵著背脊答道:“是……”
“既如此,以後就由你照顧它吧!”
姚文淑慵懶地倚在貴妃榻上,像是想起什麼,饒有興趣道:“公主從前的稱號也用不了了,不如本宮給你新取一個!”
姚文淑思索半晌,抬手一指笑意嫣然:“就封你為……侍犬公主!好不好?”
雲嫿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應該說“謝皇後孃娘賞”,可她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半個字都擠不出!
她突然想起,七歲那年,父皇將她抱在膝頭,為她寫下封號“明懿”。
笑嗬嗬地說:“我的小青儀,就是我們許氏最璀璨的明珠,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女子……”
雲嫿袖中的手死命掐自己,卻怎麼也動彈不了。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拊掌輕笑:“皇後果真才華橫溢,這稱號封得極好。”
第5章
雲嫿聽見這聲音,渾身一顫。
姚文淑起身迎接,語氣嗔怪:“陛下莫要取笑臣妾。”
謝景行拍了拍她的手,再看向雲嫿,眸色變冷:“怎麼不謝恩?你不滿意?”
話落,暖房溫暖的空氣似乎都被凍結。
雲嫿身子晃了下,臉色慘白得比死人也不差幾分。
雲嫿,快謝恩……
她在心裡大聲尖叫。
你如今不過是個奴婢,一個奴婢,你還有什麼不能承受?!
你要謝恩!
終於,她猛地磕下頭去:“謝……陛下和娘娘封賞。”
那小狗也被嚇到了一般,趴伏在地,小聲嗚嚥著。
謝景行瞥了一眼,漫不經心問:“這狗怎麼了?”
姚文淑接話:“阿寶許是冇有同伴,太過寂寞。”
謝景行一聽,似笑非笑:“現在不是有了嗎?侍犬公主,你叫一聲,讓它知道它有伴了。”
雲嫿震悚之下,渾身顫抖得越發厲害。
謝景行臉上籠著一層寒霜,眸色陰鬱刺骨。
她恨不得挖個坑將自己埋進去,躲避那如跗骨之蛆般的目光。
明明在如此溫暖的地方,雲嫿卻像跪在了冰天雪地中,渾身冷得冇有半分人氣。
她無處可逃。
明懿公主已經死了,她閉上眼,可雲嫿必須得活下來。
“汪……”
良久,一聲極低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在這宮殿中響起。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雲嫿感覺自己的靈魂被逼出軀殼。
她聽見好像有什麼東西發出響聲。
是她渾身的骨頭,寸寸碎裂。
是她僅剩的尊嚴,消失無蹤……
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狠狠砸在地上。
雲嫿,彆瘋掉!
她心中幾乎是在呐喊著告誡自己。
姚文淑笑道:“不愧是公主,這是我聽過最好聽的狗叫聲。”
雲嫿眼睛黑得透不進半分光,空洞而木然:“多謝皇後孃娘讚賞。”
謝景行冷冷看著她,似乎想說些什麼。
姚文淑卻突然咳嗽起來,謝景行見狀,立即攬住她往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