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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泊推文 > 終成錦 > 第1章 夢醒春歸

第1章 夢醒春歸

楚湘寧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長到皇宮那扇新漆過的硃紅色大門儘數褪色;長到西郊那棵數十年的梅樹開了又落;長到波光粼粼的護城河幾近乾涸。

她滿頭烏髮染上星星點點的雪色,指尖的蔻丹也冇有絲毫破損,她能聽見心臟隨著護國寺的鐘聲一起緩慢而深沉的搖晃,蔓延著滌盪出她起伏不定的一生。

可她讓大半個太醫院都焦頭爛額的失眠症極大地壓縮了她夢中的歲月,還未草草結束就恍如隔世。

背後灼熱的溫度無法忽視,楚湘寧轉過身去,眼前連開一整片的紅。

川陽殿在烈火中尖叫哀嚎,捲起梨花木和琉璃開始死去的氣味,嗆得人湧出淚來。

滾滾濃煙如同顛倒的天空,張牙舞爪地吞噬了雲,融進更深的夜裡。

目之所及的一切水一般流走,留下黏膩的水痕,她所能看清的隻有一支埋在黑髮裡的木簪。

那人站在大殿的台階頂上,樣貌模糊不清,但身形尚可分辨。

肩背不算十分寬厚,窄腰上束著的是讓人挪不開眼的一塊水玉。

他麵對著她,來不及挽起的長髮披在肩頭,沖天的火光追逐著他外衫上裸露的流雲紋,織成她有些熟悉絢麗的錦緞。

如此殘忍而奪目。

“為什麼...”夢中的她聲音嘶啞,看著那高台上的男人。

“... ...”他的聲音被高溫燒到融化,楚湘寧發覺自己是認識這個人的。

一雙無形的大手掐住了男人的喉嚨,無論他怎樣開合嘴唇都冇辦法發出更多的音節。

隻是不停地躲避著,像是她的目光遠比身後的大火更致命。

宮裡的人們來來往往,提著木桶端著銅盆。

再慌亂也會避開自己,低著頭步履匆匆的奔向台階上的火海,哪怕這也是杯水車薪。

“...殿下!

這裡危險!”

“殿下!

您快走吧!”

她的耳邊鼓起滾燙的風,心裡被燒出一個洞,邊界不停地擴大,將她蠶食出一個永遠都不能填上的空缺。

呼吸起伏間,夢中的景物便極速地後退著,揉了揉眼,楚湘寧瞧見了遊廊儘頭的一襲身影,抬步向前走去。

這夢極真實。

遠眺時路過的木質窗框上刻出了一隻長尾燕,比樹梢上的麻雀還要靈動得多;有宮人蜷縮著身體躲在窗沿下顫抖的呼吸;荷塘裡躍出了一尾金色鱗片的鯉魚,不知不覺間,她就站在了走廊的儘頭。

“你來了。”

轉身時,帶起步搖清脆的碰撞聲,那聲音不大,卻把楚湘寧一整個思緒都攪亂了。

“你是...我?!”

楚湘寧盯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麵龐,壓下心頭的怪異感去觀察,她身上有著自己如今尚不具備的沉澱和複雜感,這讓她雖是自己,卻並不像。

“剛纔的到底是...”楚湘寧想走上前去,卻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父皇的書房為何會起火?

是何人所為?

高台上的男子是什麼人?

我為什麼...”她過分平靜的麵孔上提起一個帶著安慰意味的笑容,止住了楚湘寧接連不斷的提問,隻是輕輕搖頭。

“阿錦,日後你所遇到的一切皆是宿命,但並非不可違背。

往前走吧,向上走吧。

去做你想做的、保護你要保護的。”

她的聲音如同珠落玉盤,吐字卻極其溫潤不刺人。

“殿下...殿下!”

楚湘寧聽見遠處有人喊她,這聲音傳來時,她就聽不見夢中女子的話了。

再回頭,夢就醒了。

“原來朕十年前這樣青澀啊,阿顧。”

女子微微側頭,像是在和人說話,“真讓人有些懷念呢。”

那叫阿顧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反而是女子紅了臉,抿唇笑起來,“怪朕。

是朕忘了,你慣會油嘴滑舌。”

.........“殿下,起了嗎?”

楚湘寧按住因為起身時而跳動的頭痛,拂開紗簾,是貼身大丫鬟海棠彎著腰端著銅盆站在床榻外頭了。

“殿下睡得不好嗎?

喝了陳院首的方子,今日真的多睡了一個時辰呢。”

“無妨,做了個夢罷了,有些勞心神。”

海棠拿起軟帕輕揉過楚湘寧的手指,絲質的麵料帶走水痕,楚湘寧覺得夢裡沾染的水漬也被擦乾了。

“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的,還能蹭掉一層皮去?”

“權當殿下誇我細心了。”

海棠抿著唇笑了,低頭能看見彎起的嘴角。

若論身邊侍候的人,楚湘寧最喜歡的便是海棠了,安靜穩重不沉悶,還時不時的蹦出幾句話來調和氣氛。

雖說隻長她五歲,可楚湘寧卻實實在在地把海棠當親姐姐看。

匣子裡抽出的一支步搖墜著玉,水頭很足,透著從窗子裡射進來的陽光。

楚湘寧還有些朦朧的睡意,腦子裡混亂的回憶著夢中的事情,注意到海棠的動作,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換一支。

“這支上頭的金鳳太紮眼,找個素淨些的吧。”

“可昨日,殿下不是說今日要進宮,亮些不好嗎?”

“見父皇,隨心所欲就行。”

楚湘寧想起夢中起火的川陽殿,心裡更急著去看看了。

這次海棠是笑出聲了,眼神裡流動著喜悅。

是她想的不周全了。

自己侍候的這位可是整個東辰除天子以外最尊貴的了。

自然是隨心順意,言出必行的。

“是海棠多嘴了,殿下戴什麼都不會差。”

隨著日頭自東方而起,溫度就陡然高起來,寢衣單薄尚覺得發悶,楚湘寧側頭看去,海棠的額角早就掛了一層薄汗了。

“進宮你不必跟著,去韻衣閣喊他們掌櫃的來吧。

看看有什麼時興的新花樣兒,給府上的人做些夏天的衣裳,顏色也要清爽些纔好,瞧著也舒坦。”

海棠心裡一暖,楚湘寧作為主子從不體罰打罵下人,衣食住行這樣的小事也會時時關心,這更是他們的福分。

“殿下真好,怪不得那些人總是擠破了頭要到我們公主府來呢。

這顏色...殿下覺得選什麼好些?”

“你決定就是了。”

最後一件外袍繫好,海棠又給楚湘寧繫上蘭花氣味的香囊纔算是更衣完成,把長髮梳好再挽起成髻,選了一支冇有太多花紋設計的金簪固定住了。

“早膳就免了,冇有胃口,午膳也該是在宮裡用完回來的...”“殿下,今兒個是初一呢。”

她聲音壓低,十分輕柔,可還是引起了楚湘寧內心的一點震動,回想起他來,頭痛的更厲害了。

楚湘寧微不可查的歎氣,刺痛的眼眶因為突然轉起的水汽而有所濕潤。

“...是本宮忘記了,走吧,去見見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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