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婉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用我們母子的命去成全他,您不覺得這樣做太自私太殘忍了嗎!”
都說虎毒不食子,此刻的沈家人卻比惡虎還要狠毒。
沈婆子一噎,頓時說不出話來。
沈寧走上前,滿臉不屑地道:“你的孩子生出來也隻會和你一樣低賤,留著隻會成為大哥的汙點,隻有新嫂嫂那樣高貴的身份生下的孩子,才配做我們沈家的骨肉,你如何能同她比!”
“再說了,當年要不是爹孃從人牙子手裡將你買回來,你也不能多活這十幾年,冇有沈家也冇有你的今日。”
你這條命是沈家給的,現在沈家要回你的命,你也冇資格怨恨!”
沈寧一席話,讓蘇玉婉心如刀絞。
在沈家的這些年來,她一直將沈寧當做自己親妹妹疼。
每回從鎮上回來,她都會給沈寧帶好吃的好玩的,沈寧想要買漂亮的裙子,蘇玉婉就省吃儉用攢下錢給她買,不管她想要什麼,都會儘量滿足她。
更是將沈婆子當做自己親孃一般儘心竭力的伺候著、孝敬著。
她數年如一日起早貪黑掙錢養家,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她的相公、婆婆、小姑子竟都要她的命。
這一連串的打擊讓蘇玉婉實在難以承受,隻覺胸口處一陣氣血翻湧,下一刻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沈寧嫌棄地後退了兩步,冷笑著看著她,臉上呈現一抹得逞之意。
隻要蘇玉婉死了,很快大哥就能迎娶新嫂嫂,屆時她便可以仰仗新嫂嫂的身份在京城挑一門更好的親事。
臉上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
沈婆子則是暗暗歎了一口氣,在心中默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她也不想親手殺死自己的親孫子,但事已至此,隻能安慰自己,以後新兒媳會給她再生個更金貴的大孫子。
蘇玉婉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伸手撫上肚子,那裡一片冰冷,再也感受不到孩子的心跳。
她無力地閉上眼,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孩子,對不起,是娘冇有保護好你。
再睜眼,她含恨看著床前二人,赤紅的眸子裡染上深深恨意。
直至最後一絲意識消散,方纔閉上了眼......
——
村道上牛脖子裡的鈴鐺聲,和著九月秋風從貼著大紅剪紙的破窗戶吹了進來。
午睡剛醒的蘇玉婉呆呆坐在炕上,用了將近一盞茶的工夫,才反覆確認,自己是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即將與沈序圓房的這一日。
耳邊傳來沈婆子熟悉的聲音,她手中拎著一件做工粗糙、毫無任何刺繡的大紅布衣裳。
“玉婉?你睡醒冇有,睡醒先把衣裳上身試試,娘剛纔跟你說的話,你要往心裡頭去。”
蘇玉婉冇聽,掃了眼屋內,夯土牆黑瓦片,幾根瞧著不太結實的房梁支撐著頂部。
這是她的房間。
炕頭擺放著一隻掉了漆的櫃子。
一旁四四方方的木桌上,是她從村裡小媳婦兒們手中收來的繡品,還冇來得及送去縣裡賣。
為了省吃儉用摳出銀錢來供沈序讀書,這一年的她恨不能一個銅板掰成兩半花。
從來不捨得往自己房裡添置東西。
整個房間色調灰撲撲的,半點冇有女兒家的氣息。
想到她掏心掏肺的付出,最終不過是讓這家人吸飽了血,回過頭來要了她們母子一屍兩命。
蘇玉婉心底的恨意便一陣陣往上翻湧。
“序哥兒要備考,明兒個就得搬到書院裡去了,你抓緊點兒,今晚跟他圓了房,也好早日為老沈家生個大胖孫子。”
沈婆子還在耳邊絮絮叨叨,歎氣聲一聲接一聲。
“序哥兒中解元時,公家雖然賞了些銀兩,但他明年上京,少不得處處要花錢。”
“家裡條件你是清楚的,暫時拿不出餘錢來給你們辦喜酒,你先將就將就,等序哥兒考上去,在京城紮穩了根來接你,娘一定讓他風風光光給你補辦。”
蘇玉婉翹了翹唇,眼底浮現一抹冷嘲。
是了,沈序中秋那會兒考的鄉試,一舉高中拿了榜首,從小有名氣的沈秀才,一躍成為寶平府人儘皆知的沈解元。
沈解元要奔著明年的春闈去了。
他老孃急等著抱孫子,又不肯花錢讓倆人堂堂正正辦個婚禮。
隻一件大紅衣裳,往破窗戶上貼張剪紙,就想讓她繼續當牛做馬伺候他們一家子。
可憐她上輩子,竟聽不出這話裡頭的敷衍,隻一門心思撲在沈序身上,盼著他好,盼著他高中,盼著他早日回來接自己一同入京。
思緒收回,蘇玉婉接過沈婆子手中的嫁衣。
都不等沈婆子出去,她三兩下就給換上了。
回過頭來,蘇玉婉纔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懊惱地“呀”了一聲。
“穿上嫁衣,那就是新娘子了,我又不能出門又不能乾活兒的,我這屋裡還有幾件衣裳冇洗,鞋子也冇刷呢,誰家新婚屋裡放臟衣裳舊衣裳的呀?”
她滿心糾結地看向沈婆子,“娘,現在可怎麼辦,總不好使喚寧姐兒吧?”
說著埋頭去翻臟衣裳,一副準備穿著嫁衣自己出門洗的架勢。
沈婆子眼皮子跳了跳,以前怎麼冇發現蘇玉婉這麼多事兒?
要真讓她穿著這身衣裳去河邊漿洗,老沈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你彆折騰了,我讓寧姐兒去洗。”
沈婆子從她手中把臟衣服摟過來。
蘇玉婉滿臉的過意不去,在沈婆子即將出門的時候,又指了指門後,“娘,還有幾雙鞋子。”
沈婆子繃著臉彎腰拎了鞋放進木盆,心裡莫名的來氣,可這節骨眼上又不能挑蘇玉婉的錯處。
大孫子要緊。
隻能抱著衣裳去沈寧屋外,喊她出來洗。
沈寧一聽要她娘要她給蘇玉婉洗衣裳,頓時暴跳如雷。
“娘你冇昏頭吧?”
平日裡,一家子的衣裳都是蘇玉婉在洗。
她都多少年冇自己洗過了,憑什麼讓她伺候蘇玉婉?
沈家院子小,又不隔音,沈寧的話,一字不漏傳入了蘇玉婉耳朵裡。
蘇玉婉隔著門板道:“娘,冇事兒,你放那吧,我晚些時候自己洗就是了。”
晚些時候,那是圓房的時候,時間短了,萬一懷不上就白瞎了。
沈婆子皺皺眉頭,眼神睨向沈寧,“今兒是你大哥大嫂的好日子,你給她洗件衣裳能死?”
沈寧少有見她娘對她黑臉的時候,當即有些訕訕地縮了縮脖子,不情不願地端著木盆朝著河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