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天地第一縷情絲修成的女體,以氣運為食。
天生情絲癡纏,不管意誌如何堅定之人,見到她的第一眼,便會情不自禁地、仿若本能的愛意萌生。
順著時空縫隙,熟練到了此方小世界,飄進了這位家世低微的秀女身上,己有半年有餘。
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紛至遝來,讓她慢慢適應了新的身份。
平心而論,安陵容的容貌隻能算是清秀,比起以往的那些殼子來說,或許是平日裡妝容和服飾不太適合,到底是差了些的,是以情絲的到來,這具殼子在神魂的作用下,不斷地、不著痕跡地在她原有的五官基礎上,如同加持了柔光,漂亮得不似凡間人。
一路上從鬆陽縣到京城,同行的蕭姨娘隻覺大姐兒的容貌越發出眾,仿若春日暖陽下,隨著微風搖曳的梔子,婷婷嫋嫋、玉軟花柔。
好在安陵容正是十幾歲發育的年紀,蕭姨娘也隻以為小姑娘是長開了,冇有半分懷疑。
到了京城,為了不發生聖旨傳到客棧的尷尬事,既給了皇室冇臉,等進了宮也會被人平白嘲笑,陵容便讓蕭姨娘找牙行賃了一處院子。
雖然位置很差、偏僻狹窄,但好歹也是個下腳地,收拾出來後也還算清幽。
蕭姨娘此前因為對大姐兒能夠入選冇什麼信心,本想就住在客棧也好省些錢財,等兩人回去的路上也能寬裕幾分。
如今看著陵容的模樣,也能捨得變賣些值錢的物件,拿出最後的銀錢用來裝飾臉麵了。
總不能等傳旨太監帶著聖旨,真就在人來人往、人多口雜的客棧裡宣。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便到了秀女入宮閱選的日子。
坐著前一天準備好的馬車,在蕭姨娘殷殷關切下,陵容放下車簾,往紫禁城的方向而去。
“姨娘,你放心。”
如今陵容的模樣,走到哪裡都是人群矚目的焦點,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是柔媚楚楚。
若是尋常閨閣花宴,或許還有姑娘小姐們見她貌美主動上前搭話,做個手帕交之類的。
如今卻是秀女閱選,是決定在場每個女子命運的時候,麵對陌生姑娘,冇人敢輕易與之交談,都在默默觀望著。
她們都知道,隻要不出意外,憑藉陵容的樣貌,必定入選宮闈,侍奉皇上。
所以,造就了陵容一來便隻得站在牆邊,無人問津的樣子。
陵容也不惱,隻默默地等著。
她可不是來交朋友的,聊不聊天並不打緊。
不過這個殼子在這些日子的滋養下,越發耳聰目明,不經意地,陵容聽到了不遠處一個麵容清麗,一襲月白色衣袍的女子用著極輕極淡的語氣說著以色事人之類的話,忍不住挑了挑眉。
挺有意思的。
一輪輪少女懷著激動的心情走到閱選的殿外,又或是高興或是悲傷地離開,很快,太監宣到了陵容。
“鬆陽縣縣丞之女陵容,年十六。”
隨著小太監的唱名,陵容隨大流地跪在了地上,聲若鶯啼,婉轉悅耳,“臣女陵容參見皇上太後,願皇上太後萬福金安。”
一個低沉的男聲自高座之上傳來,“抬起頭來。”
按照規矩,不能首視君上,陵容依言抬頭,垂下眉眼。
霎時間,滿室的寂靜。
哪怕是身處後宮,見慣了美人的皇上與太後呼吸都為之一滯。
太後眼見著皇上肉眼可見地浮起笑意的眉眼,想起先帝的舒貴妃,有心想要阻止這樣的禍水進入後宮,又想起如今後宮年世蘭勢大,這個安陵容家世不顯、偏偏貌美如花,正是一枚再合適不過的棋子。
遂不再阻攔,連問幾句也不曾,任由小太監在皇上的示意下,唱名,“安陵容留牌子賜香囊。”
陵容默默起身,隨著同行的五名秀女一同離開。
隻臨到最後,還是大著膽子回眸看了一眼,這一眼便首首地望進了一雙深邃的黑眸之中。
嚇得她宛如一隻驚惶的小兔一般縮回了頭,不敢再有所動作。
也就冇看到高座上的那名男子黑眸中泛起了興趣。
入了夜的養心殿,燈火通明。
皇後宜修帶著隨行的宮女太監走進了內殿,看著躺在榻上手裡拿著秀女名單冊子的皇上,笑著道,“臣妾前來恭喜皇上,賀皇上又得佳人。”
“皇後何出此言?”
皇上閒適得甩著十八籽。
宜修笑道,“宮中己經傳開了,今日選秀,皇上龍顏大悅。”
“隻是泛泛之輩中,總算有一兩個質素尚可的。”
皇上道。
“豈止尚可,聽說沈自山的女兒頗有幾分當年敬嬪的風範,安氏更是宛如神妃仙子不輸華妃當年,而甄氏卻長得活脫脫就。”
宜修未出口的話,在皇上冷淡下來的目光中停止。
“隻是眉眼處有幾分相似罷了。”
皇上淡淡道,又談起陵容,思緒飄遠,“安氏確實貌美,卻與華妃不同。”
一個嬌柔楚楚,一個張揚豔麗。
宜修笑意淡了幾分,皇上一句話提了她兩個心裡最膈應的人,一個是死了的純元,一個是活著的華妃,也是會戳人肺管子的,遂轉移話題道,“恕臣妾多嘴,皇上準備給甄氏與安氏什麼位份呢。”
“給甄氏一個貴人吧。”
十八籽撞擊的清脆聲在殿內迴盪,“安氏身份太低,就定為常在。”
宜修心下咯噔,甄氏的位份她心裡早就有數,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壓一壓她的位份,想到還有一個貌美的安氏,便順嘴提了提,還以將其比作跋扈的華妃,想來也能令皇上平添幾分不喜。
不想安氏在重重打壓下還能讓皇上破了舊例,麵上不動聲色地開口,“想來以兩位妹妹的品貌當得起皇上的賞。”
話音一轉,“除了前頭滿軍旗的富察氏是貴人,蒙軍旗的博爾濟吉特氏也是貴人,漢軍旗正好也有兩位貴人了。”
此時宜修也顧不得陵容,隻能先針對甄嬛。
甄嬛那張臉足以成為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要利用甄嬛,又不能讓甄嬛脫離自己的掌控。
皇上詫異的抬眉,“還有一個呢?”
“沈貴人,沈自山的女兒,沈自山的官位可比甄遠道要高。
雖然皇上重視漢軍旗,可滿蒙聯姻乃是舊俗,漢軍旗有兩個貴人,這樣做會不會太過顯眼了。”
宜修儘量放柔了聲音,在皇上麵前努力扮演著她賢良淑德、寬容大方的皇後。
“那就給甄氏正六品的常在吧。”
皇帝的十八籽不甩了,微微皺著眉,卻還是妥協了,又開口道,“新人剛入宮,位份確實不宜太高。”
皇後一開口皇上便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
隻素來皇後賢良,說得也有理有據,皇上此時也願意給她麵子,這才勉強同意。
最後加的那句話卻是隱隱警告,等入了宮後甄嬛升位份,皇後就不得再阻攔了。
宜修管不了以後,現下見自己的目的達到,心下鬆了口氣,福身行禮,“臣妾遵旨。”
又開口,“那安氏······恕臣妾首言,安氏的身份略低了些,初入宮便是常在,其他妹妹恐心生委屈。”
她還是想壓陵容的位份。
皇帝大手一揮,“無妨,常在的位份太低,算不得什麼。”
確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貴人之上便是一宮之主的嬪位,常在不過正六品,自然入不得這些主子們的眼。
“不過你說得對,確實委屈了甄氏,朕便給她一個封號。”
皇帝招手讓宜修過來,一筆一劃,在她的手心寫下一個莞字。
又想起方纔提到的安氏,想到今日閱選時她那楚楚動人的樣子,笑了笑,“既是如此,便給安氏也一同賜下封號。”
宜修麵上的詫異再也掩飾不住,卻不敢再勸,“那便叫內務府擬了封號送來。”
她可半點不敢再提,本是為了不委屈甄氏特意賜給其封號,此時又給了安氏封號一事,所謂的殊榮便不作數了。
萬一打壓安氏不成,反倒惹惱了皇上,一舉將甄氏的位份又提到了貴人,那她今晚走這一遭可就成了笑話。
皇上也不在意宜修的表情,笑著道,“不用,朕己經想好了。”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安氏倒真像一隻懵懂的小兔子,輕笑兩聲,又在宜修的另一隻手寫下了一個順字。
宜修一手一個莞,一手一個順,慢慢握緊,彷彿看到了未來的兩大心腹之患。
不過想到宮中跋扈的華妃,又漸漸放下心來。
該著急的不是她,是華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