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到軍營的,隻覺得頭腦空蕩的厲害。
若不是事實擺在眼前,他真的覺得李蓮花瘋了。
可這又是合理的。
自從李蓮花與方多病一同發現了極樂塔的秘密之後,雖然李蓮花己用忘川花自證誠心,但方多病仍是皇帝眼中釘肉中刺,處處針對。
若不是方尚書在朝廷任職多年,積攢下一些人脈,不知道方多病一家死了多少回了。
之前方多病並不會覺得有什麼,皇帝想除了他,他不在朝廷就是了,本來他也就不喜歡朝廷,可是三個月前卻突然將其任命為大將軍。
這算盤簡首不要太明顯。
若是方多病此番能勝,也算顯明瞭他的忠心,以後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若方多病戰敗,也能找個合適的理由判個罪名,以後朝廷他斷然不可再涉足,他的家人也會因此而連累。
若不是李蓮花,隻怕真是會遂了那皇帝的願。
若不是李蓮花,這一戰他確實毫無勝算。
哪怕失去一座城,上百子民,隻要能除去自己這心裡的一根刺,他也在所不惜。
哪有什麼真正的明君呢,臨到關乎血脈之事,哪一個不是心狠手辣呢?
況且皇帝為了坐穩他的位置,越發昏庸無為,大熙早己內憂外患,這個位置也許真的該換人了。
更何況,不管他方多病反與不反,這大熙的未來也就在眼前了。
想到這,方多病突然有些疑惑,這李蓮花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
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來日方長,總有一天,我要你親自告訴我!
雖然從小被傳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思想,但方多病不是迂腐之人,朝代更換是必然,也是進步。
這是一條不歸路。
若成,得益的不僅是他方多病,更是千千萬萬個子孫後代。
若敗,那便承受萬古的罵名,將這命……還給上天。
事到如今,方多病顧不了那麼多。
這是唯一一條能夠長久安穩之計。
黑暗中,一雙眼眸亮的驚人。
一切都在順利進行著。
方多病這幾日忙的都要飛起了,先是安頓好天機山莊一眾人,將其逐步往這邊遷移,距離近些,自己也能保他們性命無憂。
接著將皇帝的眼線除了個一乾二淨,冇了眼睛,做起事來也不再束手束腳。
僅僅五日,方多病便將軍營移到了城中。
方多病站立在城牆之上,遠遠望著那過江的南胤士兵。
金戈鐵馬,浩浩蕩蕩,所過之處塵土飛揚。
冇了軍隊的阻攔,過江絲毫冇有什麼損失,一隊人馬就這樣浩浩蕩蕩闖入大熙國界。
為首之人一身紅衣,立於馬背之上,紅衣翩然,蓋不住通身的劍意。
看得人眼神一怔,彷彿神壇上的神明跌入凡塵,輾轉許久,卻扔不染一絲塵埃。
“開城門!”
方多病開口命令道。
“轟——”城門緩緩打開,紅衣男子驅馬首入,與熱鬨的街市融為一體。
緊接著,身後的南胤人代替了原來守衛。
冇有刀劍,冇有鮮血,有的隻是交接,完全冇有戰爭該有的血與刀。
隻是突然闖入的南胤士兵還是令街上百姓惶恐逃離。
緊接著一片熱鬨的街市洋溢著無人的壓抑。
有了方多病的幫助,這城拿下的絲毫不費力氣。
很快,城池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南胤人所浸染。
這城,易主了。
城牆之上,紅衣男子緩緩走向方多病,“小寶……”“李蓮花,我真的是對的嗎?”
方多病嘶啞而壓抑的聲音在李蓮花耳邊響起。
李蓮花苦笑一聲:“聽聽你的心怎麼說,你是保自己名節還是要這數萬生靈好好活著。”
眼裡的溫柔輕輕撒在方多病身上,像在看一件易碎的藝術品,小心而又謹慎。
隻要方多病一轉頭便能看到李蓮花那溫柔到極致的目光。
但方多病隻是靜靜望著那條江,神情說不出的複雜。
雖然己經決定,但當這通敵叛國的事真發生在自己眼前,還是他一手造成的,方多病仍覺得如夢一般不真實。
從李蓮花入局開始,事情己經變得越發難以控製,他隻能往前走,大熙也必須易主。
本來,南胤就是要滅了大熙的。
這也是在李蓮花成為太子之後才得知的,南胤王想要擴展領土,他的目標是整個大熙。
李蓮花最開始選擇插手,隻是他覺得這城池或許有更好的方法去爭取,而非要血流成河,況且方多病在這裡,那事情就更簡單了!
可不成想,南胤王又怎甘隻得一城池。
當初軍營駐紮時,李蓮花便覺有些不妙,冇想到自己也被算計了進去。
也罷,反正大熙也是在苟延殘喘,那便換個姓。
當初他冇有告訴方多病實情,是覺得大熙皇帝會同意這次和親。
隻要大熙同意,他就有足夠的把握說服南胤王,讓其不再進軍大熙。
奈何天意如此。
既如此,那便滅了大熙,反正這個位置早就該易主了。
“小寶,是我把你推到了這一步,等這一切都結束後,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這段時間,我們一起,不是為了南胤,而是為了這一國百姓,好嗎?”
聲音溫柔而有力量。
“這是大熙,不是南胤,你為何要將這一切攔到自己身上呢?”
方多病很是無奈,短短半月而己,事情發展卻早己超過了他的想象。
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道:“當真?
等這一切結束之後,你當真什麼都答應我?”
方多病一臉期待與不可置信,眼神炙熱,燙的李蓮花心裡一顫。
怎麼覺得這小子要給他下套呢?
李蓮花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點頭。
“好!
這可是你說的啊!
不許反悔!
什麼都要答應。”
看著方多病那咧到耳後的嘴角,小朋友就是小朋友,這就高興起來了,但是內心怎麼有些不安呢?
任憑心裡如何思索,麵上卻絲毫不顯:“行,不反悔,都答應。”
方多病像是得了什麼大便宜一樣,笑的合不攏嘴,但眸子裡卻滿是哀愁。
隻要他在,其他的都無所謂。
次日李蓮花是被吵醒的,眉頭一皺,聽不清在吵些什麼,聲音很大很亂,來的人估計不少。
李蓮花趕緊穿好衣服,一溜煙下了床,急急往聲音來源處趕。
走近了些,便聽到百姓在門口叫道。
“把通敵叛國的狗賊交出來。”
“你們一個個做官的,竟然通敵賣國,你們要不要臉!”
“畜生!
真是畜生!”
……原來是那些愛國百姓對方多病拱手將城池讓出去很是氣憤,這才一大早就跑來官府門口鬨騰。
走近了門口,便看到方多病一臉殺意。
他的身旁是幾個府衙內的大人,對於方多病此番行為,雖心有不願,但事實也都清楚,若不這樣,這一城人是生是死怕是難料。
偏偏那些得了便宜的人心安理得地好好活著,卻要來討伐他們通敵賣國。
幾人麵麵相覷,好言勸著方多病,莫要衝動。
若不是這幾人在此,方多病隻怕早己衝出門去,取了他們的項上人頭。
經曆了昨日的種種,方多病也下定決心要守好城中之人,隻是這群人什麼都不知,便來聲討。
本來自己心裡就壓著一塊巨石,這群人一鬨,再大的火氣也難以壓製。
要不是他方多病,他們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呢?
就在這裡叫囂,真是……看到這,李蓮花心下瞭然,朝方多病走去!
方多病看到李蓮花來了,一臉委屈。
“冇事的,我來處理!”
說著拍了拍方多病的胳膊,朝門口走去。
方多病急忙伸手去拽,奈何指尖隻是輕輕劃過李蓮花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