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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陳楚牌臘腸

雪後初晴的天氣,不出半日,又開始暮雪紛紛。

一路披荊斬棘出了森林,一片蕭瑟的荒原映入眼簾,這片土黃色夾雜著白雪的天地,似乎連草木都被抽乾了生命力。

結冰的江麵橫在荒原一側,隻望得到對岸模糊起伏的山脊。

獨自在荒原遊蕩了兩天,吃完了兜裡最後一點乾豆餅。為了填飽肚子,陳樹撿了兩塊趁手的卵石,走到江麵開始砸冰捕魚。

然而堅實的冰麵紋絲不動,任憑陳樹用儘力氣,隻不過是濺起了一層碎屑,如同是在為大地刮痧。陳樹癱坐在冰麵上大口喘著粗氣,片刻後,開始清點起自己所剩的物資。

一塊隨自己穿越而來的機械錶,指針還在動,但上麵的時間顯然已經冇有了意義。

一盒隨身攜帶的感冒藥,尚且完好,出於保險放在內襯隱藏口袋裡。

一柄彎刀,在走出森林時當成開山刀砍的捲了刃。

陳樹內心抽搐,不禁想起其他穿越客,不是人多勢眾,就是自帶著倉庫,更不用說那些自帶係統的龍傲天。

“我連飯都吃不飽。”陳樹苦笑著。看著堅實的冰麵,不禁大聲咆哮:“這是什麼破地方!破地方!”

遠處隱約傳來幾聲悠長的狼嚎打斷了陳樹的自怨自艾。

環顧四周,荒原上竟出現了十幾匹野狼,或坐或躺,直勾勾看著陳樹,似乎是已經等待了許久了。

隨著一隻體型明顯大一圈的金色毛髮頭狼一聲長嚎,狼群們隨即開始慢慢朝陳樹包圍過來。

“草,我這是要提前完結了麼!”

陳樹不禁悲歎了一聲,隨即拔出了捲刃彎刀,對著狼群大聲怪叫,企圖嚇跑它們。

然而並冇有什麼用,隻不過讓狼群看陳樹的眼神中除了貪婪凶厲,又多了一份看傻子的神情。隨著距離縮短,陳樹眼中群狼口角旁絲絲帶著熱氣的饞涎卻逐漸清晰。

在接近約五十步左右距離時,群狼突然開始加速。是一隻渾身銀白毛髮的類哈士奇,邁著奇怪地步伐首當其衝。

“孃的!爺至少不能白當了這群二哈的自助餐!”

陳樹怒喝一聲,同時抄起彎刀大叫著朝狼群絕望地衝去,剛一照麵,直接一刀斬進了最前方那野狼的口中,順勢一扭刀柄再直接拔出,那衝地最前的白毛畜生當場斃命。

緊接著狼群從四麵八方撲咬過來,陳樹幾乎冇有還手之力,隻得開始被動胡亂地招架。即使結實的皮棉襖抵擋了許多抓咬,身體依舊頃刻間被撕咬地傷痕累累。

鮮血不停從被染紅的衣袖滴落,陳樹眼前愈發黑暗,勉力支撐著身體做著徒勞地抵抗,狼群攻勢亦愈發凶猛淩厲。

正當陳樹脫力摔倒,意識彌留之際,一支箭矢破空而來,從上而下,精準地射入了野狼右耳,箭頭直接穿進左眼眶,帶著眼球鑽出。

緊接著又是數支箭矢破空聲,圍繞著陳樹撕咬的狼群紛紛中箭,嗚嚥著倒了下去。見此狀,外圍那隻頭狼一聲長嚎,群狼留下了幾具屍體,以及重傷後原地痛苦嚎叫的同伴後,飛也似地跑了。

荒原不遠處起伏的小土坡後傳來一陣歡呼,幾個壯漢和一個小男孩從坡後現身。

為首的執一副長弓,其餘眾人皆帶著鐮刀,鋤頭,犁耙,草叉等長短兵器,小男孩手裡拿著彈弓朝前方比劃著。

“大貴,快去看看還活著麼,順便把老子的箭拾回來,一支都不能少。”

領頭的壯漢,約莫四十來歲,身高八尺,豹頭環眼,一副粗漢模樣。卻格外小心地將長弓收好,取下弓弦放入胸前布包中,又對旁邊人吩咐道:“可彆丟了箭矢。”

“趙頭好箭法,這次起碼獵了五隻毛狗腦袋,咱這回不僅能吃上肉,興許還夠給娃子們做幾身好衣裳咧。”

“齊大貴你個殺才,咋就知道吃,老子是讓你去瞅瞅冰上那漢子。”

趙頭罵道,那名叫齊大貴的壯漢撓頭傻笑了幾聲,隨即跑向了冰麵。

“趙福哥,俺也想學射箭,要是能和趙福哥一樣,咱以後就能頓頓吃肉。”

趙福身側一個約莫十歲的小男孩也開心地說道,卻冷不防被趙福一手提溜起來。

“戚大義,你小子以後得讀書考秀才,可彆走了咱老哥們的鳥路當了軍戶和匠戶,一輩子受欺。讀了書,成了官老爺,漲了見識,你就不用跟著咱這幫殺才受窮了。”

趙福又用另一隻手在男孩地大額頭上比劃著尺寸。

“我看你小子頭挺大,跟個銅夜壺似的,以後準聰明,等這回把毛狗皮賣了,咱爺們兒和小孫管家給你整到複州社學裡,讓縣城裡的老太爺親自管教,也好過整日在外野混。”

小男孩腦袋被趙福扒拉地暈乎乎地,竟一時說不了一句長話,隻是作著鬼臉。

“還活著呐,八成還是個建奴!”

不一會兒,遠處傳來齊大貴的喊聲,眾人趕緊來到了陳樹身前。

“狗屁的建奴,你家建奴就留個髡(kun)發,瘦巴巴跟個窮酸似地,也不似蒙古韃子,蒙古韃子一般都留兩根毛。”

趙福一邊扒拉著陳樹的腦袋,一邊罵道。

“怕不又是個逃亡建州的軍戶,那可就不值錢了。”

齊大貴仔細比劃著陳樹的彎刀。

趙福打量了一眼地上的陳樹,從懷裡掏出一個牛皮酒壺,打開後聞了聞,轉頭對著齊大貴說道:“拉回去給孫老爺瞅瞅不就行了,我看這傢夥既不像那邊的,也不似什麼良家子。萬一是條大魚,到時候噶了人頭,領了賞,大義的束脩和筆墨就有著落了。”

“還是趙頭腦子好使,俺咋就冇想到這點。”齊大貴笑著點了點頭,一把將戚大義接過抱到了肩頭。

“你這狗才,算是便宜你了”

趙福對著地上昏迷的陳樹啐了一口,隨即將酒水直接倒在了陳樹各處的傷口上。

在酒精刺激下,傷口劇烈地灼燒,陳樹猛地被激醒。隨即看到自己正被幾個壯漢圍在中間,一個小男孩正拿著彈弓對著自己做瞄準狀。

眾人一邊比劃著,邊議論紛紛,好似在挑選豬肉一般。

這些人,確實不像現代人,陳樹內心最後一絲現代社會的幻想破滅了,但也隻得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職業微笑。

“眾位老大哥,我這是在哪?你們是誰?敢問現在是什麼年份了?”

“天啟元年,遼南,長生島。”

齊大貴憨笑著說道,像看小豬仔似地看著陳樹,時不時還用樹枝戳一戳。

“這二韃子是腦子讓毛狗啃傻了吧,連日子都記不清啦!哈哈哈哈哈!”

眾人大笑了起來,空氣裡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趙頭,咱給他頭髮收拾收拾,再把腦袋削了,回去領賞錢吧!我看那些遼東軍爺都那麼乾,一個個都在瀋陽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狗屁!就屬你小子缺心眼,還花天酒地,小心被人把命根子噶了泡酒。人都還冇分清楚,咱不能乾那殺良冒功的缺德事,乾了以後生兒子準冇腚眼。”

“可大義明年就該入學了,但是縣學的束脩,可是要。。”

“閉嘴!老子自然有辦法。”

趙福不耐煩地打斷。隨即又盯著眼前的陳樹良久,悠悠地說道:“萬一這廝是建奴探子,那噶了頭的賞銀彆說大義的束脩了,還能給咱大夥都整點年貨都有餘。”

眾人一陣附和。

隨後,趕來的眾人七手八腳把陳樹連同地上五隻野狼手腳綁在杆子上,倒掛著扛了回去。

陳樹聽著他們的議論,頓時心驚肉跳,自己似乎被當成肉票。

屋漏偏逢連夜雨,天啟元年,1621年,明末,遼東,每一個關鍵詞都令人紮心,處處都是死局。

一想到今後的曆史走向,陳樹一臉黑線。

“或許找個地方重開,還能穿回去。”

畢竟自己前世在趕不上駛離站台的公交車的時候,大聲喊一嗓子,司機師傅有時候看著自己可憐還能等個十幾秒。

被捆在竹竿上的一路跟條臘肉似地在半空左右晃盪,嘴裡還被塞了破布,陳樹想了很多。

哪怕是砧板上的魚,總歸還是要掙紮一下的,第一步就從自己的名字入手,靠著在建築公司上班做方案文字彙報時強行編營銷詞的能力,陳樹有了些基本對策。

“以後就叫陳楚,字三戶。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先把氣勢拉滿,再想辦法在被努爾哈赤逮住前潤出遼東,興許還能潤到歐洲,參與參與地理大發現。

“那個趙福也不算是個惡人,至少看上去不像,不然自己的腦袋早就搬家了”。

陳楚一邊不斷安慰著自己,一邊被手腳綁在杆子上倒掛著往前抬去。眾人說笑著,扛著“獵物”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的山路,來到了一處山腳下的定居點。

山腳下零星分佈著草屋,幾處漁碼頭零星散落在江邊,一座顯眼的土堡坐落在正中間。眾人扛著獵物來到了土堡側門,將獵物在門口碼放整齊。

隨即趙福敲響了側門。許久,一名青衣布衫,讀書人模樣地年輕人開了門。

“是小孫管家。”趙福作揖行了一禮。

年輕人微微點頭示意,隨即說道:“趙福哥,怎地今次回來的那麼早?”

“承蒙著孫老爺平日裡行善,老天爺這回給您家送富貴來了”趙福笑著又行了一禮。

“得了,趙福哥,”年輕人擺了擺手“麻溜地搬進來,我去找大管家。”

“小孫管家,這回怕是得叨擾老爺了。”

趙福笑著閃開了身,被綁成粽子的陳楚扭曲地蜷縮在地上。

“我帶著兄弟們打毛狗,正巧著順來了這建奴模樣的賊廝,想著請孫老爺分辨分辨,若真是建奴,就給大公子捎去,也可向朝廷換恩賞。”

趙福說著一邊解開了陳楚頭上的綁繩,隨後一手提溜起陳楚的腦袋。

“看,髡髮①。雖不是豬尾巴,但看著就不似良人。”

年輕人見到地上的陳楚牌臘腸,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這幫長工大哥平日豪爽,但確實也真是粗魯,若冤枉了好人,那豈不是結了仇怨。隨後又走近仔細端詳了陳楚一番,隨即又查了查獵獲的野狼。

“你等把毛狗先搬到庫房,好好卸了皮肉,一會兒去賬房那結賬。趙福哥,領倆人給這賊廝扛大院裡去,我去請老爺和大管家。若真是賊人,按老爺的善心,恩賞必少不了。”

趙福聽罷哈哈大笑,重重地作了一揖,年輕人又忙地從一旁齊大貴肩上接過了戚大義。

“大義,你怎地又跑去野混,一身汙泥,快去讓阿玉收拾收拾。”

年輕人邊說邊理了理小男孩的衣襟。

“知道了二七哥,我就去”

隨即如泥鰍般從年輕人手裡掙脫,一溜煙跑進了堡裡。

“這次的皮子,大義的束脩看來有著落了”

年輕人看著小男孩的背影,轉身對趙福躬身,深深行了一禮。

“趙兄雖是白丁,卻識得聖人教化之道,小弟替大義多謝兄長了。”

趙福趕忙擺擺手,作揖回禮說道:“可萬不敢受小孫管家的禮,大義是咱弟兄看著養大的,總歸不能和弟兄們一樣這輩子就在地裡刨食吃吧。”

隨即眾人閒聊了幾句後,各自七手八腳地開始乾起了活。

一旁地陳楚將這一幕真切地看了下來。

似乎,這裡還不算那麼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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