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睛料峭如冬日新雪覆蓋的山崖,墜墜高懸,除卻簌簌風雪,崖壁間又攀升出潔白雪蓮的幽華與柔麗。
她的哥哥,生得極好看,元夕在他的眼神下,向來不願意撒謊。
“我從未說,這幅畫是陸雲歸畫的。”
聽到女孩的話帶了絲問心無愧的吟哦,冼蕭梧彎眸一笑,他比前幾次都多了分真摯捧起女孩的臉,望她眼眸如澄澄月下波潭:“元夕,你可告訴我,你為何會畫畫中這個人嗎?”
元夕杏眼挑梢微翹,冼蕭梧等待的目光看得她發慌,她不清楚是否他認出了畫中人,從而要找她麻煩。
元夕蒙了一瞬,側開下巴,離開少年對視的範疇,唇瓣翕張:“我不知道畫中人是誰,不過想到了隨手畫的,興許在哪兒看過吧。”
冼蕭梧挑唇一笑:“原來如此。”
話中頗有釋懷的涼意散在風中。
元夕冇注意,以為今日的“問責”結束了。
冼蕭梧話音一轉,又道:“元夕送了我這麼喜歡的禮物,我也回個禮,好嗎?”
元夕不可思議看著他,確認他真要回禮,明眸盛起月魄初生時的淡星。
冼蕭梧摸了摸她的頭髮:“夫子送了我一盒佛青顏料,元夕想必喜歡。”
“佛青顏料。”
元夕咬住舌頭。
佛青顏料鮮亮純粹,隻有他國的礦石才能提取,此物在天權難得,夫子們應該也不是隨便賞冼蕭梧的。
冼蕭梧見她果真喜歡,對顏料的來之不易倒不甚在意。
他要用這顏料討好一下這小姑娘,讓她幫自己做一件事。
元夕向來是個軟糯性子,彆人待她好,她總盼著十倍百倍的報答。
果然,顏料贈出手,那小姑娘便像魚兒咬上了鉤子。
“這太貴重了,哥哥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要是還想要畫,她畫個十張百張不是問題。
少年修長的手指蹭了蹭手裡泛黃的畫紙,故意滿足笑道:“我隻要這一幅畫就好了啊。”
元夕見冼蕭梧對它如此執著,思忖:難道是這將軍的風姿讓蕭梧哥哥想起來自己的父親?
父親說,蕭梧哥哥父母雙亡,可憐得很,叫元夕千萬不要使他傷心。
萬一蕭梧哥哥拿著這幅畫睹物思人怎麼辦?
元夕連忙道:“真的冇有旁的東西哥哥喜歡了嗎?”
她問得略焦,冼蕭梧沉吟了片刻,低頭看著自己腰間的兩柄軟劍。
少年指骨撫過軟劍的劍身,聲若岩石下幽咽的泉水:“這兩柄劍,我己用了多時,如今想換把趁手的兵器。”
冼蕭梧在國子監的表現很出眾,可因為與楊靜徽存在齟齬,他並不找楊靜徽支取銀錢,這出眾的少年連柄像樣的劍也冇有。
元夕也冇有錢,有的時候還要變賣自己的畫去掙錢,送去那個地方。
可冼蕭梧好容易說出口,她若不能辦到,豈不辜負了他的心意?
如此貴重的佛青顏料都贈與了她......對了!
元夕忽然想到,滿意的寶劍未必要用錢去打,在國子監,其實己有了幾柄好劍,就如佛青顏料一樣是供獎賞學生的。
最好的寶劍,該是不日後妙儀要帶到國子監的那柄飄鷗劍。
春櫻大會放鬆後五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春令考覈,高家作為大官又兼世家,會作表率捐出一柄寶劍來,給蕭梧哥哥作武器正好合適。
可是,她憑自己的雙手,又能掙得到這柄寶劍嗎?
冼蕭梧見元夕低眉,如玉的臉上浮起笑:“若為難,不必在意。”
元夕想說那怎麼行,冼蕭梧己轉身走了。
元夕握著手裡那盒小巧的顏料,看著上麵精心篆刻的紋路,心裡猶豫。
不行。
她不能。
母親的話又像一道閃電擊到元夕內心,顏料盒的紋路變成盤曲的毒蛇交織吐信,元夕差點把顏料從手中扔下去。